赵幼澄也被吓了一跳,吓得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她偏头看着远处的油灯,昏暗中,灯焰跳跃,一闪一闪,犹如她的心一样。
犹如暴雨惊雷中,她站在屋檐下,被雷惊怕,却因为有了屋檐而些许安心了。
裴岘声音低沉问:“还害怕吗?”
赵幼澄掩饰自己的心惊,慢慢摇头。
她猜裴岘没有审出来,要不然这些人不会还被挂在这里。
从江南追到这里,是来杀裴岘的吗?说不准,毕竟他在江南就惹了那么多人来追杀他,她心里变得乱糟糟的,一时间分不清他们两个人,是谁惹来的麻烦。
她在江南泯于众人,不可能有这种私仇,她也不信江南的人这么猖狂。
但裴岘能肯定这些人和江南他遇刺时抓到的一样。
赵幼澄这会儿也不怕了,慢吞吞说:“你们不是来自江南,你们就是上京城的人。至于是谁家府上的死士,不外乎就那些人。慢慢查总会查到的,我会杀尽你们的家人,所以你们不用开口,你们的主人会开口的。”
她这会儿也不怕了,说完也不再看,转身就出去了。
裴岘听她威胁人都软绵绵的,像个娇气小姑娘。但娇气之下性情却十分刚强,远不像看起来那么温和。
赵幼澄出来见章嬷嬷正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她回来就念叨:“才发了高热,怎么能乱跑?你的脚还要不要了?快进去要喝药了。”
章嬷嬷扶着人,边走边问:“裴大人抓住贼人了吗?真该千刀万剐!”
她低声说:“我要回城,我要进宫,我要禀明陛下。有人谋害先太子子嗣。”
是谁要杀她不重要,她改主意了,她要把事情闹大,她不想平白无故让身边的人丧命。
至于什么人需要为这件事负责,她不会管。
裴岘并不知道她要将此事闹大。
章嬷嬷红着眼说:“对,殿下遇刺,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彭懿现在就负责她的安全,她托黄太医写了信,由彭懿快马送进城去。
等裴岘知道,信已经送出去了。
她和裴岘郑重行礼:“阿鲤谢师叔救命,这些人不论是冲你来,还是冲我来,现在都不重要。他们是寻仇也好,混淆视听也罢,可朝政关我什么事?我一个先太子的女儿,杀我有何用?不过是给陛下添一桩冤名而已。”
裴岘挑眉见她一脸倦色,还是受惊了。
“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就不要多想,至于理由……也不用和我分说,人我肯定要找到。今日起彭懿掌管的人马会寸步不离跟着你。最迟明日,就能回城。”
她也不拒绝。
天亮之后,赵善易就领旨来接她。
赵晖得知此事,简直怒极,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拿皇兄子嗣诬陷他。暴怒了一个时辰后,等冷静了,这才宣了康亲王和孟廷元连夜进宫。
康亲王赵铎是他堂兄,立刻说:“当务之急,接人回城。抓捕刺客,上京城该仔细查一查了。”
赵晖深以为然。这才定下旨意,让人立刻去接人。
赵善易这个人虽然出身宗师,但因为是旁支,更是家道中落。他父亲是庶出,早早就分家出去了,他也是人机灵,得了廉亲王这位叔爷爷的庇佑,才有了前程。
赵善易大她十岁,这一声姑姑确实有些叫不出口,便称了声殿下。
赵幼澄知道他和裴岘是好友,也不拿大,只说:“劳烦大人。”
冬葵和冬凌好些了,已经跟着挪到了马车上。一行人到午时才出发。
出门前欢欢喜喜,等回来的时候险象环生,章嬷嬷一回府中,就去永嘉寺还愿去了。
等她回到院子里,赵诚吓坏了,以为她出事了,眼泪汪汪守在正房等着她,从她进门开始就拉着她的衣袖,她摸摸他的脑袋哄他:“阿姐没事。”
赵诚却说:“你不要忍着,左脚怎么了?还有左手?”
她听得吓一跳:“你怎么知道?”
“你走路忍着,不敢用力。你向来习惯用左手,今天用右手拉我……”
她丝毫不敢小觑弟弟的聪明,赵诚的聪慧她领教过的。
“只是些小伤,不碍事。”
赵诚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见她不肯说也乖乖跟着她乖乖坐在东炕上。
大概是为了让她休息,他也跟着坐在炕上,一整日哪都不肯去。
自那天分开,她再没见裴岘,赵善易倒是早中晚都来太微宫报到。
姑侄两人关系倒是不错。
赵善易生的一副好面孔,清秀白皙,坐在她对面并不严肃说:“听闻殿下遇刺,陛下震怒,上京城居然会劫杀长公主。这些日子步军都统衙门和刑部的大牢都快满员了。大人们都熬红了眼。”
赵幼澄明知道他说话好听,依旧跟着捧场:“确实猖狂,杀我倒是无所谓,要是手太长,杀了朝中肱骨之臣呢?谋害皇亲呢?咱们赵家人可都是宗亲勋贵。哪里招人眼了。”
这话要是赵善易说,就很寻常,但是他要脸,说不出这么大的话来。听着赵幼澄说的顺畅,心里想这位小殿下心里可明白着呢。
冬青端着茶进来,赵幼澄介绍:“大人尝尝江南的新茶。”
她自己并不钟爱春见叶,但这是姑苏的名茶,她大部分用来送人了。
赵善易尝了一口,回味了片刻,一挑眉,有些意外。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裴蕴玉喝的也是春见叶。
这次婉淳长公主在城外遇刺,也是裴蕴玉救回来的。
真是……有点意思了。
赵幼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觉得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被陛下骂了也笑嘻嘻的,真真的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