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吃个饭吗,袁小姐。”易哲试探性地问她。
袁想胳膊肘往外拐:“走呀,姐姐,易叔叔说今天还要带我们吃冰淇淋呢。”
袁思有点忧愁地看着她。
这孩子从小衣食无忧,冰淇淋对她来说能有多稀罕。稀罕的不是冰淇淋,而是……来自父亲的爱。这是袁思永远给不了她的东西。
袁思心凉之余说了声:“好。”
屋子里除了她,其他三个人都为了她点的这个头,开心雀跃。
出了门,下了楼,引得邻居一阵侧目。高大矫健、衣着光鲜的男人降临在这灰扑扑的胡同里,干净得仿佛沾不上一点尘埃,谁见了都稀奇。他的座驾停在胡同外的道路旁,白色的迈巴赫,她爸爸出事前,最喜欢的也是这个牌子的车。
易哲开车,袁思坐在副驾,两个孩子在后排玩闹,温馨又和谐的场景。
“易先生贵庚?”她问他。
“我属蛇,”他报了虚岁,“今年33。”
他有着北方男人特有的爽朗、嘹亮的嗓音,说一口利落的北京话。但他说话的腔调温柔而缓,略带点闷闷的鼻音,反倒显得非常儒雅。
袁思说:“嗯,易先生,我差不多小你一轮呢,我22岁。”
她存了心要提年龄,想给他一点难堪,暗示他知难而退。
易哲不动声色,单手打方向盘,左手搭在窗沿上,侧头看后视镜。
“袁小姐,很介意这个吗?”
这问题问得心眼太坏,然而是她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说介意,那么用什么立场来介意,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表示,她答介意反倒是自己心里有鬼。
说不介意,既然不介意……他就更理所当然地旁敲侧击,大献殷勤。
袁思就当没听到,看向窗外假装欣赏风景。
岂有此理。
易哲带她们去的是一家做上海菜色的私房菜馆。
在北京能吃到正宗的微甜口本帮菜,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袁思把软糯的红烧肉夹到袁想碗里,这红烧肉一看就下足了功夫,一定是慢慢熬的老冰糖,才能裹出这么漂亮的焦糖色,这敦厚绵甜的味道,不炖个几小时炖不出这么层次丰富的口感。
“吃得惯吗,易铭?”袁思忽然担心起那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小绅士。
易铭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切,受宠若惊,郑重放下筷子回答她:“很好吃,袁思姐姐,你也多吃点。”
礼貌周到。
吃完饭,服务生领两个孩子去儿童房玩,这家馆子自带游乐房,贴心省心。
袁思再度跟易哲独处,猜想他还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谈。
她要钱,她说过了,也表现过了。
这样的人也能引起他这个从不把钱放在眼里的人的兴趣?
“我对袁小姐一家的情况大致有点了解。”易哲用了这样的开场白。
她扬眉:“你查我?”
“如果让你感到冒犯,我道歉,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帮忙。”
“你已经帮到我了,帮我照顾想想,给我支票,已经帮了天大的忙了。”
“袁小姐,我并不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易哲道,“我相信,你也并不这么认为。”
“我就是这么认为。”
谈不下去。
易哲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男朋友是个编剧,正在筹拍电影。”
他说的是阿林。
查得无孔不入。
袁思有点愤怒,险些脱口而出“他不是我男朋友!”,她又立刻冷静了,细细想想,是不是男朋友有没有男朋友关你易哲什么事,于是就不解释。
“易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易哲见她没有否认,盯着她深深看了一会儿。
“我可以介绍好的团队,器材,场地……我都可……”
他话没说完就停顿住,因为袁思在笑。
“易先生,我与你打个赌。”她说,“我相信即使没有你说的这些,他拍出来的电影也一定会成功。”
她把自信笃定的表情挂在脸上。
就是要刺痛他。
易哲沉默良久,若有所思:“虽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羡慕他。”
谈话不欢而散。
袁思坚持不让人送,分别的时候,袁想小手拉着她:“姐姐,早点来接我,经常来看我。”
袁思刮了刮她的鼻头。
刚要走,好不凑巧,被熟人撞了个正着。
“是易哲啊。”
易哲侧头看过去,旋即转身:“叔母。”拉着易铭一起转过来,易铭也立刻喊人:“奶奶。”
“奶奶”这个称呼实在是把人叫老了太多。
岁月对面前这位美人太过温柔,她看上去跟易哲年龄相仿,盘发,衣着得体,化一丝不苟的妆,挺拔的肩颈让她看上去极其优雅。
这是易家为数不多让袁思能产生好感的一个人,她叫顾盼。
不过此刻,她们还不算相识。
“叔母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国内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正好……小小铭要过十岁生日了,正好赶上。”
顾盼早就注意到了袁思,笑道:“这就是救了小铭的那位小姐吧。”
不等易哲介绍,袁思说:“你好,我叫袁思。”
“袁小姐长得真好看,我姓顾,叫顾盼。”顾盼笑眯眯的,“小铭的生日,你这位大恩人也会来吧?”
那场让人难堪的生日?
说起来,上一世,她与顾盼就是在易铭生日那天认识的。
两个同与易家格格不入的人。
当时袁思沉浸在与易哲的互相吸引里,她快乐又坦然,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