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淡定的眸子蓦地张大,从脚尖到头顶华丽地抖了一回。这个恶霸和传说中……不太一样。
徐府的家丁慌忙冲上来扇了一个大耳瓜子,把那十来岁的小乞丐扇倒在地。
“吃了豹子胆了,徐少爷的身子也是你这下贱胚子能碰的?”
徐大德揪着衣袖,眼泪亮晶晶地挂在小胡子上,我见犹怜。
“人家……人家的袖子被弄脏了……给我打他,狠狠地打他屁股!”
锦娘看见整个绝色楼的客人都惊奇地往这边看过来,脸上现出苦笑。
“徐大爷,您这不是毁我的生意吗?就看在我锦娘的面子上,饶他这回罢。”
徐大德低头揩揩眼泪,没有作声。徐府家丁肩膀上下耸动,狞笑地举起桌边的椅子。
锦娘她有些怜悯地望一眼那小乞丐,却不再出声阻拦了。徐大德是洛阳第一恶少,虽然脑筋有些问题,可是他舅舅的妻弟的岳父在京里做大官呢,一个小小的青楼可得罪不起。
小乞丐捂着脸倒在地上,仿佛被吓呆了一般,高高举起的椅子就要砸下……
“住手!”旁边闲闲地负手踱过一个白衣人。
锦娘张大了嘴,这不就是那靠窗的神秘客人?
白衣人徐徐环视周围,一股浩然的正气自他身上冉冉升起。他轻咳一声,便背书似的摇头晃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打!”徐大德大叫起来。
“嗳?”白衣人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有这么不配合他行侠仗义的恶霸,连开场白都不让他说完。他眼睛圆圆的,很是可爱,那汹涌澎湃的浩然正气立刻在他身后哗啦坠地。
“打哪个?”家丁也愣住。
“两个一齐打!”
“什么?”白衣人下巴跌了半寸,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要连我一起打?”
徐大德撅起小胡子瞪他:“就打你,就打你,就打你就打你……”
“……”
白衣人沉痛地叹气。这恶霸好生娇俏,他有些不忍。
家丁已摆好架势,一拳挥出……
片刻之后,众人张开捂住眼睛的手指,那家丁已蹲在地上,捂住鼻子,连叫也叫不出来,鼻血狂流。
果然,穿白衣的必定是大侠。锦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徐大德抹一把眼泪:“都给我上!”
白衣人灵巧地左躲右闪,避过家丁,直窜到徐大德面前,口中还唠唠叨叨:“你这恶霸也太没水准了,不是打就是上,好歹也说句有新意的嘛,譬如砍成肉酱,剁成齑粉什么的,难得我今日想行侠仗义……”
看客们怔住,这大侠好啰嗦呀。
眼看这惨剧转为一场闹剧,内堂里忽然传出一声响亮的鸨儿娇呼。
“芳姑娘翠姑娘出堂啦!”
花厅中的众人都因这一声娇呼,定住了身形,脑袋整齐地转向二楼正开的花魁如意门。
两只莲足娇柔无力地踏了出来,所有男人的心都酥掉了。
这正是绝色楼的两位花魁娘子,芳颜醉和翠笙寒姑娘,两人一热一冷,一艳一雅,相映生辉。尤其是翠笙寒,素面朝天,肤色雪白,傲然清冷。
原本巧舌如簧的白衣人看到翠笙寒,白眼竟也立刻化做青眼。
“翠笙寒?好名字,好雅致的名字。”他眼神迷蒙,有些忧伤地叹了口气:“此女本应天上有,缘何跌落红尘间?”
地上的小乞丐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徐大德脸颊犹带两滴泪珠,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翠笙寒,吸了吸鼻子,道:“让那个冷美人儿来敬人家一杯,人家就饶你们一回。”
翠笙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撇过头去:“似你这般粗俗之人,不配与本姑娘说话。”
“你……”徐大德又现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冲过去要抓翠笙寒的玉手。“人家就要翠姑娘嘛!”
他的手臂却突然像被铁箍扣住一般动弹不得。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整个人飞出绝色楼,重重地落在大街上。
“翠姑娘,”白衣男子掸了掸衣襟,神情温柔地望定翠笙寒:“我先去替你教训那鼠辈,请稍候片刻。”
言毕,他飞身而出,大街上响起杀猪般的惨叫,渐行渐远。
“人家是谁?人家是谁?娘的,你好好的一个恶霸,老人家人家的,你要死啊?”白衣男子在大街上大骂。
地上的小乞丐又咳嗽起来,像得了肺痨一样。
在这个江湖上,恶霸并不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翠笙寒芳容掠过一丝不自然,她抚了抚衣袖,神色不变地就座在西边雅阁。
人群中于是响起纷杂的议论。
“最近江湖上有大事发生,百里府青衣公子正赶往河北行那侠义之事,或者此时正在洛阳,也未可知……”
“不会吧?刚才那人……是青衣公子?”
“哼,青衣公子应该是穿青衣才是,怎么可能穿白衣呢?粗鄙,粗鄙。”
“哼,谁说青衣公子只能穿青衣?浅薄,浅薄!”
“据我多年来的潜心研究,青衣公子共穿过三百一十四次青衣,一百九十八次白衣,蓝黑黄紫各六十五次……”
没有人注意到,地上脏兮兮的乞儿慢慢爬起来,走出绝色楼,眸色清冷。
小乞丐绕过几条窄巷,钻进一个无人的胡同,便看见另一个人正抓耳挠腮,急得上蹿下跳,看到他进来,忙冲了过去:
“无儿……他,没打伤你吧?”也是一个小乞丐。
叫无儿伸手摸摸被打过的脸颊:“还好。”倒是那可怜的的恶霸,被侠客欺负的十分凄惨……
“那就好。”对方长出一口气,十分宝贝地捧出一个沉甸甸红膛膛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