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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杜苏拉(17)

她从未回复,他毫不气馁。

何崇光凑过来看:

“啊哟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律师啊?看头像,长得也就那样。”

林渡瞪他一眼:

“你懂什么叫气质吗?气质!”

何崇光把头像点开,放大来看:

“什么气质?包青天的气质?”

林渡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就是那种,很强大,无所畏惧的气质。”

何崇光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喜欢强大的男人。”

林渡:

“谁说只有女人可以慕强?男人也可以。女性的强大,有时能让男性免于恐惧。你知道吗,我正在写的新书的主角,就是一个强大冷酷的女人。”

何崇光一头雾水:

“所以你追她……是为了写书?”

“什么话,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林渡想了想,小声说:

“你知道我失眠吧?”

“知道啊,作家职业病嘛。”

“决定要追她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在想她。想到第二天还能见到她,突然就……”

林渡弯起嘴角:

“……睡着了。”

她就像他许多年来幻想中的那个女英雄,脚踏七彩祥云,来到他身旁。

发过去的美食照片,林渡本来没预计苏拉会回复,谁知过了一会儿,手机竟响了一声。

“没吃什么。”

林渡登时把烫手的蚝壳扔回铁盘,来不及擦一手的油,就捧起手机。

要发送的时候,却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他问:

“你在哪儿?”

“西山公园。”

何崇光又伸着脖子窥探他的隐私。

“哟,西山公园那边,正下雨呢吧。”鹤市这鬼天气,雨和晴常常只隔着一条马路。

林渡顾不上暴露隐私了,埋头打字:

“你一个人?”

对面又沉默了很久,缓缓冒出个短小的气泡:

“嗯。”

林渡和何崇光对视了一眼,几乎要从座位上蹦起来。

林渡手指如飞:

“我去接你?”

苏拉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晚宴上交际才是主题,她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我去接你?”

手机的蓝光在夜色中莹莹颤抖,她心里仿佛有一根弦,轻微地扯了一下。

她在输入框里打好:“我自己打车就行。”

手指停在“发送”键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雨下得更大了。

苏拉讨厌下雨,却总是忘记带伞。她出生的小城并不经常下雨,一旦下雨,总会有人带着伞,涉过泥泞坑洼的小街来接她。

后来,这样的人,再也没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清空了输入框,只打了一个字。又生怕自己后悔似的,迅速发了出去。

“好。”

十五分钟后,林渡在车站接上苏拉,像捡回一只被遗弃在雨里的猫。

“谁这么没人性,把你放在这里。”他上下看她,“你这穿得也太少了吧。”然后皱着眉扒下外套,递给她。

强大无畏的女英雄?就这?

苏拉没推辞,纤细的手臂缓缓伸进宽松的袖筒,他的余温顷刻便沾了一身。

“这个点儿,有什么好吃的?”她问。

再狼狈的时候,她说话的语气都像个掌控全局的女王。

林渡打了个响指:

“跟我来。”

车停在龙美村口,林渡盯着苏拉把外套的扣子逐个扣上,才让她下车。两人挤在一把伞下,穿过夜生活的灯火洪流,钻进营业高峰期的添记。

点菜小妹熟络地和林渡打了个招呼。

“让后厨现炒个海鲜粉,多放几个筒仔,虾要新鲜带膏的,有多肥来多肥,知道嘛?”

小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苏拉身上绕了一圈:

“好啊,让添叔亲自炒。”

林渡愣了愣。

“他在啊?今天不是周六吗?”

“二厨今天有事请假,添叔来顶。”小妹冲他挤挤眼,笑嘻嘻地走了。

两人在卡座坐下,林渡不知为何,有些坐立不安,苏拉问起来,他便目光有些躲闪。

不过很快他便打开了话匣子,说添记是远近闻名的老饕心选,老板添叔亲手炒的海鲜炒粉锅气十足,能吃到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拉静静听着,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却对每句话都有回应,脸上经风的苍白逐渐染上了红晕,唇边也泛起了微笑。

林渡渐渐有些失神,想沉溺在她的微笑里,永远不出来。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打算抖几个幽默而不失逼格的机灵。当啷一声,一大盆海鲜粉落在桌上。

亲自来上菜的添叔搓着手:

“十九只虾,都是今天现捞的。”

林渡瞠目结舌:“……你这是炒虾还是炒粉?”虾的分量远远超标,称它炒粉几乎是种羞辱。

“今天的虾好嘛,我多留了几只晚上自己宵夜,都给你啦。”

添叔生得又黑又瘦,满脸胡茬,泛黄的背心上溅满油渍,吊儿郎当的调调和林渡颇有几分相似。他有些腼腆地向苏拉一笑,拍拍林渡的肩膀:

“你不要抢,让女孩子多吃点啊,她这么瘦。”

说完,一抹额上的汗珠,趿拉着人字拖回后厨去了。

林渡脸上发红,给苏拉掰开一双筷子:

“饿了吧?快吃快吃。”

炒粉的浓香扑鼻而来,咬一口虾,膏和肉的鲜甜一起涌入唇舌,香得苏拉几乎掉下眼泪。

她狼吞虎咽起来,像个八百年没吃过饱饭的饿鬼。

林渡起初还笑盈盈地望着她,渐渐便察觉她的不对。仿佛她体内有一股压抑了很久的力量喷薄而出,宣泄在唇齿的撕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