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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杜苏拉(2)

“……你知道,我那支精华一千多一只吗?”

林渡怔了怔:“抹在脖子上,不对吗?”他从她梳妆台上顺了好几只,在手上试试感觉,这支最能模拟出刀刃的冰凉感。

苏拉慢吞吞地把颈上的湿意抹匀:“挺好的,我最近确实长了条颈纹。”

被他气的。

“所以呢,你觉得怎么样?”

林渡充满希冀地冲她眨眨眼。单看外貌,谁也想象不到,这个外表像小鹿般无害的青年,是个沉迷血腥犯罪的悬疑作家。

“挺吓人的。”苏拉很给面子。

“可是你没有被吓倒。”

“大概是气味。”苏拉鼻隙飘过大蒜和欧芹的甜香,“哪个杀手杀人之前会先烤几片法包?还有那句词——‘赎罪是忏悔你的罪行,但却不是因为你热爱上帝’,这是《七宗罪》里的台词。”

林渡懊恼地一扒头:

“难怪我觉得写得这么好。……还是苏大律师记性好,晚点我再改改。”

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

“欢迎回家。”

“不过你猜错了,我做的不是法包,是龙虾。今天庆祝我完稿,请你吃大餐。”

苏拉这才看清,他系着个黄色斑点的围裙,搭配一米八五的个头,像头长颈鹿般可笑又可爱。

这就是她交往了三个月的男朋友?她一时有些恍惚。

苏拉走进卧室,扯掉捆绑了她一天的西装裙和真丝衬衫,套了件林渡穿过的白色T恤,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叹。

她慢悠悠地踱出来,像一头母豹巡视自己的领地。

洗手台上多了蓝色剃须刀,书房里多了一把酷炫吊炸天的七彩键盘,沙发角落扔着个平板电脑,还有个钢铁侠图案的行李箱,假装低调地躲在门后。

这是她和林渡在一起的第三个月,也是他在她家度过的第九个夜晚,他像无孔不入的热黄油,细腻地入侵她的生活,而开过闸的欲望就像溃堤的洪水,再难蓄回。

入侵者哼着小曲,在厨房里煎着半边大龙虾。

苏拉从他身后靠近,抱住他紧实的后腰。

他模糊地哼了一声,把龙虾翻了个面,雪白嫩肉被黄油和黑胡椒渗入,焦色星点油黄。

苏拉收拢手臂,胸腹与后腰立刻密密紧贴。

林渡一僵:

“别闹。”

她恍若未闻,手掌覆上他小腹,慢慢摩挲。

果然,他“嘶”了一声。

尚存的理智被迫发声:

“这是老何特地给我弄的新鲜澳龙,煎坏了就糟蹋了。”

何崇光是林渡的发小,富二代自主创业,最近做起了进口水产生意,亲朋好友的尿酸指数随之节节攀高。

苏拉轻轻嗤了一声,手掌继续下移。

男人的脊柱倏地绷直。

他只犹豫了一秒,就把手里的夹子一扔,关掉了炉火。

苏拉骄纵而得意地笑起来。

下一刻,她被狠狠地嵌入他的骨骼,滚烫的唇瓣吞噬了她的笑意。他将手臂环在她臀下,一路托进卧室,再深深压入平整柔软的长绒棉。

煎锅里浓香的酱汁逐渐失去了哔剥的活力,归于沉寂。龙虾从晶亮变为干涸,暴殄得一塌糊涂。

林渡知道,苏拉享受这种极限挑衅的掌控,以及对自我存在感的再确认,相比而言,□□的快感倒在其次了。

但他不介意被她掌控。

有时候,有些人,是需要一点被掌控的。他像是在海中漂浮了多年的红藻,第一次被命运的扒篱捞起,盛放在一只活人的手中。

餍足之后,苏拉翻了个身,仰脸看着林渡。

“我饿了。”

林渡于是爬起来,去热龙虾。

她确实是饿了,像只小兽一样据案大嚼,牙齿撕扯着略有些干柴的龙虾肉,红色虾壳扔了满桌。

林渡托着半杯红酒,抿了一口,把剔出来的小块龙虾肉堆到她盘中。

准备好的浪漫烛光晚餐变成了动物世界,他心中略有崎岖,却又很是圆满,好像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他咧开嘴,用拇指揩拭她嘴角粘上的黄色虾膏。

唇上的触感温柔,苏拉忽然僵住。

时空悄无声息地凝固了,大脑停止了运行。

他们有过比这贴近十倍的接触,却丝毫不及此刻的亲密。

林渡将她的呆愣收进眼底,快活地笑起来。

他觉得,是时候了。

于是炯炯望定了她:

“苏拉,我想……搬进来住。”

语气很随意,显得毫无蓄谋,但发亮的瞳孔出卖了他。

他猜她多半会拒绝,但至少——这是他下一段英雄征程的开始。矮人吹起了新的号角,魔戒终将被送达。

“……”

苏拉没说话。

楼上不知谁家的弹珠滴滴答答掉了一地,令人替收拾残局者感到焦虑。

最后一颗弹珠停止滚动的时候,苏拉听见自己开口了:

“林渡……”

“嗯?”

“其实,我已经厌倦你了。……我们分手吧。”

凌晨一点,林渡拖着钢铁侠行李箱,趿拉着人字拖,怀里抱着限量版游戏键盘,像一条被遗弃的卷毛犬,灰溜溜地融入鹤市的夜。

这是一座外来人口超过98%的南方海滨城市,人人青春光鲜,一切崭新得发亮。白天是优雅而疏离的,大道两边栽种的棕榈树,每一片叶子都干净规矩,从无旁逸斜出,像个塑料丛林,但到了晚上,霓虹开始流动,野兽出笼,动物悸动,空气湿润油滑,随便一块土壤都能长出千丝万缕的菌菇。

苏拉和这座城市一样,冷酷和热烈交替,难以捉摸,喜怒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