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的那具皮囊,失声哭泣,抖如筛糠。
江世敏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娜娜,我从来不信任男人。——大多数男人。”
“……可以和他们合作,但要永远对他们保持警惕。男人们把话说出来,就好像事情已经做了。他们总把还没做的事当成自己的资本,等到事情被别人做完了,他们又认为,是自己会说话的功劳。”
江世敏拈起公道杯,给杜荔娜把面前的空杯倒满:
“你爸爸也一样。他在有的人心目中是个完人,可本质上,还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喜欢承诺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
“但女人不同。女人们做事。”
“娜娜,一帆是我和你爸爸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一帆发扬光大,会照顾好一帆所有的员工。”
“我知道怎么做,对一帆最好。你呢,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还是强调一下,每个角色都有缺陷,写了不代表作者赞同~
第35章 早晨的蝉(4)
滨海大道辅道上的绿化带。
苏拉站在杜荔娜身旁, 替她撩起头发,以免被秽物沾污。
这种事情,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律师三句半吗?
之前有任何迹象吗?
那个女的你认识吗?
确定要离婚吗?
啧。
思考半天, 苏拉只憋出一句话:
“你吐完没?”
杜荔娜捂着心口不说话。
她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只是酸水。身体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通过排异来净化自身, 驱走所有的不如意。
“吐完了就起来, 这路边车不能停太久。”
“……”
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 从杜荔娜眼眶里涌了出来。
父亲去世的剥离感,肩上责任的压迫感,被枕边最亲密的人背叛的委屈,交汇成难以置信的痛楚。
而她现在, 和最痛恨恐惧的人在一起, 袒露着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杜荔娜坐在马路牙子上, 号啕大哭。
苏拉只得长叹了一声, 坐到她身边,静静等她哭完。
很快, 便有穿荧光背心的交警叔叔骑着电动车路过:
“这谁的车?”
苏拉转开脸,装作没听见。
交警便没再询问,手速奇快地抄了牌, 在车前窗贴上罚单,又骑着小电动平稳地驶离。
杜荔娜还在哭。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苏拉自己显然不是水做的, 但杜荔娜可能是。
苏拉觉得胃里有点痉挛。
她以后得在车上备一本案例精选。那样,再碰到类似现在的时刻,至少有东西可以打发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杜荔娜的泣声渐渐止住。
苏拉拧着眉看她:
“哭好了?”
杜荔娜用最后一张纸巾擦着通红的鼻头。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江世敏拥有危险的力量。你可以憎恨她, 提防她, 可面对面的时候,就是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的思路走,信服她的道理。
杜荔娜忽然明白了一点,爸爸为什么要让苏拉回来。
29%的股权也好,41%的股权也好,杜荔娜这个人,在江世敏面前,就是座一击即溃的沙堡。
她抽噎着说:“如果爸爸还在,一定会觉得我给他丢脸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以什么样的状态面对王子猷。
这就是为什么,她竟然会答应和苏拉一起走。
苏拉安静了一瞬:
“杜荔娜,人死了,就不在乎什么脸不脸的了。活人才在乎这个。”
“可是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了……”
“那也是王子猷该担心王家的脸面。”
杜荔娜摇了摇头。
“不会的。大家会说,这怎么能怪他呢?那个娇滴滴又残废的小公主,对他来说就是个负担,甚至都不是个正常人。”
“什么叫正常呢?”
她活动着酸胀的脚腕,指指大马路上的车流:
“你看着路上的人,来来去去,哪一个敢说自己正常?人人都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假装正常。”
“我以从业多年的律师职业经验向你担保:欺骗、背叛、逃避、卑微、恐惧、伪装,这才是正常人。”
杜荔娜苦笑:
“那就是说,我不应该相信任何人。对吗?”
“你可以相信你自己。”
杜荔娜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
在她心中,自己是世界上最软弱,最不可靠,最擅长逃避,最不值得信赖的人。
苏拉:“你今天,为什么不投票给王子猷?为什么投票给常老?”
“我……”
“王子猷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坦白?”
杜荔娜怔怔地想了一会儿。
没有几个女人,能在得知丈夫曾经背叛的同时,还选择把手中的权益让渡给他。
苏拉笑笑:
“杜荔娜,你没有你自己假装的那么天真,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乖巧。所以……”
“……想不想去干点坏事?”
白垩搏斗拳击工作室的老板莫兰是个拥有六块腹肌的前MMA运动员,门口最显眼的地方陈列着她在某个国际女子拳击比赛上拿到的金腰带。
工作日上班时段,两个擂台都空着,莫兰正窝在里间打游戏,前台小妹说苏拉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兔子。
莫兰摸了两瓶能量饮料就出来了。
果然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眼睛红肿,怯生生的,站立的姿势不太对。
莫兰跟苏拉打了个招呼:
“你妹妹啊?”
苏拉和小兔子的脸色都变了变。
然后苏拉介绍了一下:“这是杜荔娜,这是莫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