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喜事(53)
江琸明知有录音还说出陈年往事,就是知道江枂牺牲自己成全她,她要江枂的案子重判,她要救他。
那邹琳为了成为邹臣霞女儿,经历那几户人家,做了什么孽,迟早会有人来跟她算,所以她哪儿都没去,就在这里,等着她的报应到来。
第五十章 香水百合
江枂和江琸在刑罚执行期间遵守监规,表现良好,具备了减刑条件,两个人分别获得前后两次减刑。第六年雪开始化的时候,江枂服刑期满。
江琸比江枂早出狱两年,红喜事早早开了张,开张那天天气好,但从早到晚都没有生意。
她不急不躁,也不怨,就坐在工作台,画会儿画,织织毛衣,插插花,然后听一遍江枂送给她的新年祝福。
这两年来生意不好,但邻居还好,他们从起初偏见、到被江琸万年不变的温柔笑脸融化,从陌生到时常走动,江琸坐过牢的事就好像是被历史给遗忘了。
江枂出狱前一晚,江琸没睡,在佛堂跪了一晚上。愿江枂平安喜乐这话,也不知道菩萨听腻了没有。天微微亮,她起身,打扮自己。
江枂看不到,但她从来都是以最好的自己来面对他,习惯了,改不掉了。
红喜事隔壁是一个烟丝店,店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爷爷,他坐在门口的躺椅上,听着江琸上下楼咚咚咚的声音,笑了笑,大声说:“丫头!这木地板都要被你踩出窟窿来了。慢着点!你家哥哥跑不了。”
江琸收拾好自己,出来,也冲爷爷笑了笑:“爷爷,您能帮我看下店吗?”
“你走你的。”
“谢谢爷爷!”
劳城监狱有点远,江琸开了车,两个小时,她总算到大门口。
她出狱那天是监狱主管送出来的,批了刑满释放文书后还给了她一百块钱,开玩笑说早饭就不留她吃了,让她去外边吃点好的,然后坐车回家,此生再不见。
她不知道江枂会怎么出来,他是不是瘦了,他头发会很长吗?他眼睛的光还有吗?他有想她吗?她都不知道,她都想知道。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铁门,它很高,栏杆与栏杆之间距离很近,她看了一会儿眼就晕,但她不想眨眼,万一她眨眼的时候门开了呢?那不是少看江枂一眼?
她已经少看了六年,六年太久了。
九点的时候,大门打开了,纯白的身影伫立在两扇门的中间。真是怪,六年了,他一点都没变。更怪的是,江琸每个月都探监,却是才发现这一点。
江琸没有冲上前,没有像想象中去紧紧抱他,她知道,他们还有许多许多年,还可以抱在一起许多许多年。
太阳升得很高了,有鸟儿在树枝上叫,早春的小家伙,江琸不识得,但她识得西南风,它迎面吹来,吹动劳城监狱门口那面红旗,却吹不动她走向江枂的坚定。
她平静地站定在江枂面前,踮着脚尖理了理他的头发,轻挽他的手。
江枂微笑,握紧了小小一只江琸。
他们没有什么话要说,他们还是六年前一般优雅和美丽,时间很宽容,别人身上逐渐崩塌的过程在他们身上一点儿都看不见。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要哭诉岁月不留情面,或是抱怨命运端不平一碗水。他们不可怜,也不遗憾,不必多言。
许久,江琸执起江枂的手,用签字笔在他的无名指画上一枚戒指,还不忘记画上一颗钻石,倒不是钻石显得贵重,是钻石代表永恒。她说:“哥,我们结婚。”
“你把我的事情做了,我做什么?”江枂有些无奈,他这小妹太心急。
江琸说:“你爱我啊。”
江枂唇角微动,莞然一笑。
已经是了,我爱了你很多年。我想是从你很小的时候,到现在,再到将来。长了年岁,身边也都是垂垂老矣的事物,幸好爱还是年轻的模样。
*
江枂和江琸结婚了,婚礼就办在桐树林,林中婚礼,只有他们自己,见证人是熹光和晨风,桐树叶和林间地。
江枂演奏了红喜事,但也牵着江琸的手,从这头走到了那一头。
*
再见到徐识的时候,红喜事的生意已经好起来了,客似云来。
前几年邹琳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狱里第三年她因为精神问题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忌日,徐识过来给她买一束花。看到江琸,他微微一笑,“听队里人说,你们结婚了?”
江琸轻应一声,温柔的笑容掩饰不住的幸福氛围:“嗯。”
“挺好的。”
“还要谢谢你帮我们拆开户口。”
徐识摆摆手:“本来也不是兄妹,挂兄妹的关系,还在一个户口本,不合适。”
江琸笑笑不言语了,正好也来人了:“你自己看,我先去招待客人。”
徐识点头:“你忙你的。”
看着江琸走开,徐识长舒一口气,那么久了,再见到她,也还是会心跳加快。
他的同事已经选好了花,走过来,把花给他,说:“队长让咱们去一趟化学实验室,说那边又丢东西了。”
新石前些年也开了个化学实验室,是贡康市化学实验室的分部,比总部规模小一点,但命运差不多,都是总丢东西。
丢得最多是氟硝西泮,苯二氮卓类药物,主要作用是催眠,遗忘,镇定,抗焦虑。遗忘和混淆记忆作用明显。
没有丢过剧毒物质,也没有命案发生,所以就只当做是一般盗窃案处理。
这些年来都是这样的,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盗窃也好,人命也好,来了就去处理,这是他们身为警察的职责,就像普通人在努力过好他们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