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收到了一个电话。
“你是江澄的哥哥吗——”
那一个电话,划破了灰蒙蒙的天空,秋日的萧瑟再也拢不进灰暗的幕布,一条血腥的口子,刻在了江鹤的人生。
雨越下越大,初中旁边的巷子里围着很多人。
嘈杂,混乱。
雨中是潮湿的霉味,里面有腥味。
江鹤冲开人群。
那个白净的少年,躺在血泊里。
旁边是一辆翻倒在地的改装摩托车。
咚。
旁边的人一声惊呼。
江鹤双膝跪在了地上,血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浸湿了他的裤子。雨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划过他空洞的眼神。
他颤抖着伸出手,一点一点地弓起背,俯下身,把手指放在江澄的鼻子下面。
没了。
江鹤像疯了一般的去抱江澄,旁边的人赶紧上来,扣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啊你!”
“滚!!”江鹤像是中弹的野兽,悲怆地怒吼。
他用膝盖一步步挪动,挪到江澄的旁边。
江鹤把耳朵贴在地面,半边脸泡在血水里,整个人的表情已经失控。
“江澄……”他唤。
“江澄……”又叫了一遍。
“江澄……”再一遍。
没有应,高傲的少年紧闭着眼睛。
江鹤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裂。
“啊————!!”
一声吼,震出了多少旁观者的眼泪。
-
秋雨如洗,这是一个艳阳天。
一个青色的小盒子,被簇拥在了花里。
所有人穿着黑色的衣服。
碑上,有少年青春洋溢的面庞,眉宇间,带着青年人独有的傲气。
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哭得站不起来,那张原本极具风韵的脸上,划过一条条泪痕。原本深邃的眼眸,此时,漫上了昏黄的颜色。她被人好几个人搀扶着,哭声越来越大,整个现场变得更加压抑。
这是江澄的葬礼。
江鹤帮江澄的出气,使得那群小混混更加喜欢欺负江澄,时不时捉弄江澄。在一个放学的时候,江澄受不了了,再次出言骂那群混混,其中一个推了他一把……
原本只是推了一把,一辆飞驰过来的摩托车,碾过了江澄……
肇事者跑了,几个小混混也跑了。
直到有人发现倒在血泊里的江澄,找到了他身上的老人机,拨打了江鹤的电话。
最后,肇事者被抓住了。
事情一点点被摸清楚,最后,摸到了江鹤这里。
“争气的儿子死了,留了个不争气的。”
“这么小就混社会,混出人命了。”
“哎,江澄这孩子这么优秀,太可惜了……”
“这当哥的,葬礼也不来,大概也没脸再见弟弟了吧。”
几个亲戚窃窃私语,殊不知一身黑的江鹤,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的后面。
“我的儿子!我的澄澄你快回来!”
“妈妈要你!”
“澄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江母不停地摇头,眼泪也不停地掉。
江鹤拨开了人群,一步一步,在所有人异样的眼神下,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一声闷响,江鹤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你……你……”江母几乎昏厥,指着江鹤,“你……!”却不说不出狠心的话。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亲戚厌恶地啧了一声,在安静地队伍中异常清晰——
“你欠你弟弟一条命。”
不知道是谁,说出这样一句话。
原来秋日的阳光,
也可以很毒辣。
-
不久后,江鹤坐上了去齐城的高铁。
第40章 校霸
“你没做错。”
仿佛在为过去的所有事情, 打上最终的评分。
揭开尘封的事情, 阮星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过程。
为什么所有的人要把一场意外全部算在一个少年的肩膀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明明只是想要帮忙,却承受了不可控的代价。
远走异乡, 背负人命。
他不该。
一点都不该。
陆炎的话几乎刀刀戳在阮星的心里面。
原来,他曾经有过那么黑暗的过往, 也曾经熬过那么困难的时间。
好好学习,成为一个沉默寡言的学霸, 原来背后是这么沉重的代价。他想要代替弟弟活着,用弟弟的方式活下去,或许,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祈求一份救赎。
去他妈的救赎。
没有错, 何来救赎。
江鹤愣住了,他设想了千万遍, 都不会想到阮星要说这句。
阮星咬着嘴唇, 越咬越用力, 嘴唇原本的纹路被拉扯得变形。她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滚动, 映着昏黄的灯光,从她的下睫毛上滑下来, 顺着皮肤,滑到她的下颌。
“你没有做错,不要承担这么多的责任。”
“不管别人怎么想你, 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最好的人。”
“不是替代品……不管你想活成谁的样子……我都只认江鹤一个人……”
“因为你是我心中,最美好的人……”
阮星哭着,不知道自己说着什么矫情的东西。
江鹤看着哭泣的阮星,他动容了。
原来隐藏在最深处的愧疚,此刻被阮星一点一点抚平。
江鹤伸出手,擦掉阮星下巴上的眼泪。
灯光下,少年的脸轮廓清晰,一双漆黑的眸子温柔得像是雪地里的富士山。他微微俯下身,朝着阮星靠近。江鹤的动作不快,是一点一点带着试探性的靠近。
阮星抽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她感受到脸上一阵柔软与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