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接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文学系的旧楼是暖气供暖,冬天很冷,只有这座教学楼是去年新建的。你说本来打算通宵,我问了路过的学生,一楼是通宵自习室。我找了第二间就找到了。”
他真是,真是逻辑周密,一丝不苟。
卿云忍不住笑起来,慢慢拨弄着纸袋里一个个圆滚滚热乎乎的栗子。
自己好像和他说过,她最喜欢的是南校门拐角那家干果店的糖炒栗子,香甜软糯,还很便宜。
她看见他把电脑放在桌子上,从那价值不菲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只无线鼠标,打开电脑开始操作。
“你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嗯,事务所承接了一个主题公园的规划设计,还没最后定稿,有些紧迫。”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眉间若有倦态。
卿云很心疼,也很愧疚,低声说:“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他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这么说?是我想见你了。”
其实卿云所猜不错,他确实刚刚结束一场长达五个小时的会议,而在那之前也已经连续几晚休息不超过四个小时了。疲劳与困倦真实存在,但除此之外还有,思念。
他知道她即将放假回家,两个人会有两个月不能见面,而最近彼此偏偏都因为学习或工作而牵绊,忙碌不堪。
那些你来我往的短短简讯,字里行间都是缱绻,于是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放下手机就开车来了A大。原因再简单不过,他只是想抽出时间,陪陪她。
“今年是营造学会90周年,会有很多活动和会议,年后我可能会很忙,我只有现在尽可能的陪在你身边。”他歉意道。
“没关系,我没关系的,我只是怕你太累了,只要你偶尔发短信给我就好。”
谢白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有时候工作和感情真的很难平衡,他重视工作,却决不允许自己因为工作而冷落忽视了身边重要的人,再过体贴的恋人也会心存委屈,再过稳定的感情也会因为没有用心维护而产生隔阂,何况他们不过是刚刚在一起。
他的女朋友聪慧通透,但同时也敏感脆弱,他怎么忍心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爱情与事业两头兼顾确实辛苦,但他乐在其中。
像这样如同二十出头的学生情侣一样陪她在教室里上自习,不也很甜蜜?
教室里本来人就不多,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她看书,他用电脑,偶尔低声交谈说些有的没的,桌下相牵的双手,时而的视线交汇,时光也不觉枯燥。
她认真的剥了一颗金灿灿饱满的栗子,塞到他的口中。
“甜吗?”她笑的眉眼弯弯。
唇角似乎还残留她指尖划过的悸动,他眸色深沉望着她,勾了勾唇角,
“很甜。”
“我勒个擦!”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见西西一脸惊悚的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两杯仙草奶茶。
卿云这才想起来,她好像……把西西忘了。
“那个,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卿云有些尴尬,谢白坐的位置还是之前西西坐的。
面瘫少女很快恢复了淡定,把手里的一杯奶茶放在卿云桌子上,面无表情的说,“记得帮我把书包拿回去。”
说罢转身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把另一杯奶茶也放在了桌子上,“都给你们了。”
这次真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卿云心虚,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西西啊。
谢白轻咳了一声,笑着说:“你不和她解释一下吗?”
“嗯,不用,我想她应该已经自行脑补过了……”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终于结束,在室友们鬼哭狼嚎的抱怨庆贺里,卿云已经默默收拾好了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
机场的候机室里,卿云和谢白坐在一起,她靠在他的肩上,他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
“你有喜欢的电影吗?”她问他。
“做什么?”
“我在家里无聊的话可以看一看,我想看你喜欢的电影。”
他笑了笑,“我只喜欢一些老电影。”
“我也是。”明明没有生在那个年代,却无端的恋旧,“你会看香港电影吗?”
“会,有一些很经典的老片,都看过。”
她想了想,“吴宇森?杜琪峰?”
他点头,“还有徐克,关锦鹏。”
□□十年代,那真是香港电影最辉煌的时候。
“最喜欢哪一部?”
他顿了顿,“大概是《阿飞正传》。”
那是香港文艺片的经典代表,可是太过经典的影片在这个全民娱乐的时代难免逃不过被恶搞的命运,原本的意味深长已经面目全非。
说到底王家卫的故事都是忧郁而,闷骚。
“讲了什么?”
“讲了一只无脚鸟的故事。”
“我没有看过。”
卿云听过这个电影很多次,但确实没看过,影片中那些人风华绝代的年代离她太远。
他眼中含笑,“我知道。”
于是她决定回家后把□□十年代的经典港片都重温一遍。
是不是会有哪一部戏也是他当年坐在电影院看过的?那样的飘渺的联系会穿过时间的阻隔将他们连在一起。
登机的时间到了,他送她去安检。
“我们要明年再见了。”她轻声说。
“明年,你还喜欢我吗?”
“这个答案,明年我再告诉你。”他吻了她的脸,“明年见。”
北平月(13)
卿云回上海和父母一起在爷爷奶奶家过年,家里叔伯姑婶众多,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年夜饭的香气飘散,几个弟妹侄子楼上楼下的嬉笑打闹,好不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