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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草为萤(6)

四人有时单独外出,有时两两同行,也有极少数需要他们同时出手。渐渐的,这些年江湖上暗堂四大杀手的名头声名鹊起,他们本人并不知晓,却也不会在意。永生活在暗夜中的影子,要名头有何用?

宁惜和其他三人接触也变得多起来,虽也不算深交,但至少他们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把后背留给彼此的人。

大哥办事谨慎沉稳,片刻不怠,从不失手,为人也沉默寡言,老成稳重,虽然他也不过二十。

阿二杀人向来嗜血残忍,顺便搜刮一通死者家财,视财如命嗜酒如命,再棘手的任务也要去打酒,按规矩是不能在外逗留的,偏偏他得空竟然还能在妓院钻一宿。

宁惜向来不愿和他同行,不过阿二也很是瞧她不上,每次他怪笑着看着她时,似乎都在嘲笑她只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至于林官,她与他从来一路无话,沉默的像是素不相识。

这几年见的多了,宁惜渐渐明白了当年林官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屈辱,她更加心疼,更加痛苦,却也更加小心翼翼不敢触碰这伤口。

就维持着这般也罢,只要他们还在一起。有时,她甚至觉得她是在为他活着,若不是小官哥哥还在身边,恐怕她早已支撑不下去。

任务成了没有奖赏,任务失败了却有惩罚,谁也不想死,于是拼命的去杀人,去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就这样过了一年,一年后,宁惜再次见到了花月眠。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痕迹,她依旧艳光照人,妖娆如曼陀罗花。

“多大了?”

“十六。”

“从今日起,你随我学东西。”

纤纤玉指划过她的脸颊,手的主人无不嫌弃,“底子这样差,炎迦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宁惜只觉得如一条毒蛇吐着信子蠕动过脸颊,后背一阵颤栗,她垂头,没有说话。

花月眠不教武,不教书,却是教她描眉涂脂,教她语气神色,教她坐姿行态。

只是她过得向来是风餐露宿蓬头垢面的日子,这些实在学不来。

又一次,花月眠纠正她行路姿态不成,拿细藤条狠狠了抽了她小腿,气得摔了一套茶具。

“你究竟是不是个女孩子?!”

宁惜也忍无可忍:“你究竟要教我什么?”

这样的日子叫她不安。

花月眠冷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我便是在教你什么。你以为杀手便只能拿剑拿刀的去杀人?你是女人,和那些臭男人不同,你有天生的资本,尽管...你的天赋实在是太差!”

宁惜身体颤了颤,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花月眠有些消气,施施然坐在梳妆台前,对镜理着云鬓珠钗,吐气如兰:“女人有天生的武器,这世上武功再高,权势再大的男人,也逃脱不了女人的手心。他们会迷恋你,宠幸你,在床上任你摆布,那就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当然,这前提是你要有本事。”

“依我说,从小就该把你让我来调、教,任你底子多差我都能将你变成风流尤物,让男人看你一眼就酥了骨头。不过现今,我们也可以一试......”

“我不学!”

宁惜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我不学!”

花月眠一愣,从镜中看见身后那人不可抑制的怒容,倏然冷笑了一声,缓缓道:“有本事,这话你同炎迦说去。”

宁惜登时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藏(4)

厅堂里,阿大提着一颗人头,正在同炎迦禀报任务,门外宁惜突然闯了进来。

炎迦头也不抬,冷冷道:“没规没矩的东西。”

茶杯凌空飞来击中宁惜的膝盖,一阵剧痛,宁惜索性跪了下来,沉声道:

“我不学色杀。”

炎迦这才抬眸扫了她一眼。

“我不学色杀!”

炎迦起身,施施然走到她面前,淡淡道:“再说一遍。”

宁惜第一次抬头,倔强回视那冰冷无情的双眸,坚定道:“我死也不学色杀!”

炎迦就这样低头看了她片刻,突然笑了,“你似乎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

“来人,送去刑室。”

“主人——”

阿大开口欲说什么,被那若有实质的目光瞥了一眼,

“怎么,你也想去?”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低下头。

他们的命,从来不是自己的。

暗堂刑室的惩罚向来残酷,宁惜曾一次任务失手被罚,被折磨了两个时辰,那次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事后在床上像死狗一样躺了十天,伤口还未愈合,便是开始下床继续出任务。

身上被鞭挞了一夜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泼上盐水后再一次疼得撕心裂肺,她被绑着双手凌空吊着,脚尖刚刚能碰到地面,双臂似乎已经脱臼,不过这些已不再重要。

意识模糊中,凉水泼了满脸,她勉强睁开眼,看见那个像地狱修罗一般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杀了我吧。”她含糊轻喃。

“呵,我竟从不知你是这般有骨气的人,你以为我耗费这般心血将你养大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不听话的人自有她的下场,我有的是方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炎迦慢悠悠的开口,似是享受着猫捉老鼠的游戏般悠闲。

宁惜重重咳了两声,嘴角流下血迹,她空洞的望着前方,轻笑着说:

“当年是你将我从妓院里救出来的,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所以我的命是你的,杀人也好放火也好,我听你。而今你却叫我再去做妓、女,那你不如一开始就任我被人糟蹋,我宁可从小就被千人睡万人骑,还能落个衣食无忧,安稳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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