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惊觉始于蓟州镇的地牢中,他一生最过潦倒落魄,狼狈不堪,仅以最后力气支撑着仅剩的风度之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冷淡疏离,言简意赅:
“洛公子,我是受人之托来救你的。”
彼时他不曾认出她,不曾知晓她是他一生的劫数,一生的债。
命运不经意间埋下伏笔,在相逢相惜之前,他早已透支了全部恩情,全部缘分。
故而他必须拼尽全力碧落黄泉去追逐,倾其所有来偿还,他终其此生也弥补不了的,永世伤痛。
所谓无间,所谓地狱,他日夜受刑,片刻不歇。
......
耳边长遥的质问仍是滔滔不绝:
“恐怕长安做梦也想不到,以为托付终身的良人,真相却是这般残酷,你就这样把她当傻瓜一样骗得团团转,你有没有想过,若她有一天知道真相,她该如何?!”
长遥只恨不得将眼前之人一剑杀了,他知晓洛卿对长安意味着什么,正因如此,正因如此......
“她不会知道。”
长遥冷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不会知道!”
洛卿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因为他们,是彼此仅剩下的所有了。
生死相依,再惊不起丝毫波折。
长遥一滞,缓缓垂下手,再没有出声。
二人静默相对。
“罢了。”长遥自嘲一笑,“都是疯子。”
走投无路,自欺欺人的疯子。
亏他挑拨离间,枉做小人。
什么担忧,什么关心?他不过是看不过去那丫头像傻子一样被骗的团团转罢了,到头来终是多此一举。
他心中说不出的自我厌弃。
呵,长遥啊长遥,你何时变得如此仁善?莫不是自从在李家庄打了几天铁,就真忘了自己是刀头舐血的刽子手了?
只是偶尔想起来,似乎还能闻见铁匠铺里二伯旱烟杆的烟雾缭绕,还有那晚繁星满天,他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坐着一个人,他们沉默着晃晃悠悠的前行......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恍然收了心思,长遥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好整以暇道。
“想当皇帝?”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如今他们还不过都是身不由己,殊途同归卷进这场阴谋阳谋,他还想掀什么风浪?
长遥也是有些明白了,这人从投靠晋王起,心底怕已是一步步算计好了今天,和谁联手不过都是计谋罢了,他早有不为人知的目的,谁也不是他的盟友,谁都是他的垫脚石。
洛卿不答,只是道:“世子无碍,他是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你不必担心。”
顿了顿,他垂眸轻声道:“我不过是,为她求个退路。”
......
宁惜早早便歇下了,躺在床上却是了无睡意,曾几何时檐下梁上她也能面不改色眯上一夜,如今许是习惯了枕边有某人的缘故,孤身而卧便总觉少了些什么。
况且眼下步步惊心,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他不安稳回来,她怎生睡得熟。
房中响起一阵细碎声响,倏尔身上一沉,两只毛茸茸的小兽接连灵巧的跃上床,小爪子毫无顾忌的踩在被上,争先恐后的蹭着宁惜的脸,将她从被子里硬生生拱了出来。
被那绒毛搔得又麻又痒,她忍不住的想笑,妥协一般伸臂将两只灵狐抱在怀里,盖上被子。
“去哪里野了一天?可吃东西了?”
她伸手挠着小银的下颌,小狐狸眯着眼睛舒服得哼唧了几声,小金不甘示弱的也蹭了过来,翻过身子,露出雪白的肚皮,尖细的叫了几声,宁惜会意极有耐心的顺毛抚摸着。
灵狐血可解百毒,小金小银自幼在洛卿身边长大,救了他一次不止,不过想来他那般清冷的性子也不会和它们多亲近,更不必嬉戏了。自打和她熟稔,两只灵狐倒是出奇的黏着她,白日里院里墙外的疯跑,晚上但凡洛卿不注意就溜进房中,钻进她怀里。
宁惜本来对这些狐儿兔儿的毛球不感兴趣,却也架不住它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撒娇,何况两只小狐狸乖巧伶俐,又通人性,无奈只能一次次投降。
有时她想,将这小金小银当做她与洛卿的孩子也不错,这样想着便似乎也没什么缺憾了。
她摩挲着那油光水滑的雪白皮毛,尽力放柔声音,哄孩子一般道:“早些睡吧,爹爹还要晚些才回来,娘、娘亲陪着你们。”
话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还好小狐狸听不懂她在发什么痴,小银掀起眼皮滴溜溜的小眼睛瞧了她一眼,换了个姿势团成一团,又睡过去了。
她笑叹了一声,抱着两个娃娃盖好被子,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只觉扑面一阵凉意,下一瞬那人便压了上来,微凉的唇毫不犹豫的落在她脸上,唇边。
她一惊,不禁挣扎着推开他,低声道:“仔细些别压了孩子。”
洛卿一愣,全身僵硬。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入戏太深,讪讪掀开被子,露出两只灵狐,
“我,我是说它们...”
他停滞了片刻,倒是没有似往常般不客气的拎着尾巴丢下床,而是起身抱起它们轻手轻脚的放在了一旁软榻上,仿佛那真真是二人的一双儿女般。
再回来时他便毫无顾忌的抱起了她,轻车熟路解开衣带,褪下了轻薄的里衣,炽热的抚摸与亲吻铺天盖地。
她顺从的承受着,忍不住轻哼出声,他从来不压抑着对她的渴求与痴迷,却也总是温柔克制,不曾如今日一般急切的,慌乱的,似在确认什么,证明什么一般,在她肌肤上有些失控的啃咬着,留下大片痕迹,一遍遍无意义的唤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