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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城中央(183)

作者:希夷 阅读记录

走上十来步,推开姑婆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总是摆在床头柜上的老花眼镜盒不见了。

凌彦齐转过身,看着斜晖穿过玻璃打在褐色地板上的光束,发觉这栋小楼从来没有这么像深秋,寂静无言。他已停止思考她们去了哪儿。

双手仍紧紧搂着鱼缸,走上楼梯,穿过走廊。全世界都静了,静到只有他的脚步声、呼吸声,和水拍打在鱼缸内壁上的“啪啪”声。

推开画室的门,司芃买的那把白色小雏菊放在窗台上,已经蔫了。凌彦齐走过去,把鱼缸也放在窗台上。斜晖从窗外的树叶缝里钻过来,鱼缸里的水停了摇晃,小金鱼都游得恣意欢快。几步远的画架上有一副未完工的静物图,画笔还搁在一边的颜料盒上,一摸笔刷,早已硬邦邦的。

再走去那间满是白色家具的公主房,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空旷,没有一样是他应该留恋的物品。推开衣柜门,看到一堆狼藉的衣物。还好,就像身心俱疲的旅人看见旷野里微弱的灯火。

他抱出来放在床上,一件件地整理。该挂的挂好了,该叠的也叠好了。

人,还没有回来。

凌彦齐挨着床脚坐下,头仰靠着看天花上那盏灯。那白色灯罩上有竹子和芦苇的图案,他以前竟然没发现。摸出手机,他给司芃打电话,没人接听,再发微信:“你在哪儿?”

“对不起,齐哥。”

凌彦齐笑了,司芃从来不叫他齐哥。她说她叫的“哥”,都是混黑社会的。她也不叫她“彦齐”,说那是娇滴滴的女人干的事。更不叫他“阿齐”,说只会让她联想到姑婆语重心长的口吻。她总是“凌彦齐,凌彦齐”地乱叫。

他现在多想再听到这种满不在乎,装作和你不熟的称呼。

“要我说没关系吗?你是谁?”

“俊博。”

“司芃手机在你那儿?”

“对不起。姨妈让我把这个账号注销了。”

凌彦齐再给陈志豪打电话:“司芃在哪儿?”

陈志豪也说:“小凌总,对不起。”

好像今天所有的人都只会说对不起。他们约定好了,一起说对不起。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全体在当观众,行注目礼,看一个提线木偶表演他人生最凄凉的一幕戏。

不过十几分钟,陈志豪便出现在小楼,穿着大肥裤和拖鞋,像是来不及换衣,直接从家中奔出。

“司芃呢?”除了这个,凌彦齐什么都不想问。

“走了。”陈志豪弯腰下来坐在凌彦齐对面,“卢主席亲自来了趟小楼。”

“有方式联系到她吗?”

陈志豪摇头。凌彦齐有孙莹莹和蔡昆的微信,但孙莹莹刚生孩子,司芃应该不会找她,于是只发给蔡昆:“司芃有没有找过你?”

“别找了,她走了。别那么自私,只想着把她圈在你的世界里。”

手机轻轻扔在地板上,凌彦齐盯着眼前的衣柜门,面目无趣,不再说话。

陈志豪瞧着他,没有痛哭也没有愤怒。这个天真的公子哥,对人走情散的结局并不吃惊。可他情愿他甩点少爷脾气,大声指责、痛骂他。

半晌后,凌彦齐再开口:“我妈是什么时候找到你和宁筱的?”

“九月中旬。”

“哦,她还忍了两个月?”凌彦齐嗤笑。

九月中旬,卢思薇感冒休了三天病假。他当时还疑惑,什么感冒能让一个工作狂休息三天?原来她是被不能及时的打击报复,给憋出病来了。

那时对他的放纵,全是用来麻痹他的。要让他相信,只要肯去新加坡,乖乖地和人订婚,他就会有自由的感情生活。他真的信了,因为她是妈妈。哪怕躺在波拉波拉岛的茅屋别墅里,他对她还抱有天真的幻想,因为她是妈妈。她不可能像郭柏宥说的,一次又一次,对他痛下杀手。

他没有愤怒,只觉得她可怕到不通人情。她赶走司芃,还让人假冒司芃,接着“安抚”大洋彼岸的他。她就那么怕他拿不到合作协议么?

“姑婆呢?”凌彦齐到这会才想起她。

“他们把姑婆送去养老院了。”

“知道在哪个养老院吗?去接她回来吧。”

“可是,这栋楼的拆迁协议已经签了,也住不长了。”

“哦,拆迁协议签了?”凌彦齐自言自语,又捡过手机拨电话,“小潘,我在定安村,永宁街46号,你把这栋楼的拆迁协议带上,要原件,过来一趟。”

陈志豪没动,凌彦齐再说:“你去吧。”

“年纪这么大了,住养老院挺好的。”

“要是喜欢住养老院,留在新加坡就好了,为什么要回来。”

陈志豪走了,凌彦齐依然坐在床脚边。一个多小时后,楼下传来声响。他撑着半麻的身子起来,走下楼。

“凌总,你要的拆迁协议。”小潘双手奉上。他满面笑容:“我听公司有人说,凌总是休婚假度蜜月去了?怎么一回来就忙工作了?”

“哪儿听来的?”凌彦齐抬头问他,“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度蜜月回来的?”

小潘面色一僵。在他手下任职一年,凌彦齐还从这么无礼地训过他。然而更吃惊的是,凌彦齐竟当着他的面,把这几张纸给撕了。

小潘一惊:“凌总,这是原件。”

“原件又怎样?业主是被人逼着签下字的。这栋小楼不会拆。”凌彦齐将撕成碎片的协议,扔进了垃圾桶。

今天的凌彦齐有点冷冰冰的怪异,小潘无奈地笑:“凌总,这是我们公司的项目,怎么可能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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