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海(2)
近在咫尺的她,视线便迎上了他英挺的鼻梁,只见,他的鼻间的细密汗珠如露水般滋生。
刚吸了几口的香烟被他随手掐灭在烟灰缸里。
“美女,到你了!”豹纹女兴致勃勃地道。
阮馨摇头:“我不会玩。”
他斜了她一眼,冲组织者一笑:“不好玩啊,不如玩’传纸巾‘。”
“怎么传?”阮馨问。
“用嘴。”他唇角的弧度微微一弯。
阮馨看到,男人从桌上的纸巾包里抽出一张,剥去一层,手中的纸巾瞬间透明如无。
“还有别的游戏吗?”她赔笑道。
“有啊。传扑克。”带黑框眼镜的组织者一脸郑重:“用嘴。”
“对,用嘴!”众人附和道。
这个提议引来了在场几乎所有男士的赞同,除了他。
“我去下洗手间。”
他说,他的鼻尖沁了一层花露似的细密薄汗。
“我也去下洗手间。”
她灵机一动,跟了上去。
“怎么这时候去啊,你俩需要那么着急吗,哈哈哈哈哈!”
“悠着点!”
哄闹声在包间里回荡,他头也不回,大步向前,推门则出。
阮馨犹豫了下——却见他的脚步很快,快而踉跄。
“喂,你没事吧?”
她跟随其后,小尾巴似的跟着他着穿过卡座,路过吧台,他的步子也开始加速,直至他冲入男盥洗室,室内传来一阵难以自抑的呕吐声。
不像醉酒。他的眼神那么清醒洞彻。
一分钟之后,他擦擦嘴唇,顶着一张在橘红色灯光下依旧稍嫌发白的脸,缓缓走出来,探身洗脸,漱口,却在下一刻情不自抑地捂住胸口。
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走上前去,轻捶这人宽厚却骨骼坚硬的脊背。
一如上次为某人捶背那般抚上脊柱的凸起。
阮馨忘不了她指尖触及某人后背时候,汗淋淋的手是如何打湿他背后的衣料的。她的手锤在不断上下敲击,他的衬衣渲染出一朵暗色的花。
眼前的男人却刷地直起后背,一把将她的手推开。
他美目一睨:“死不了。欢迎你继续跟踪。”
她眨巴眨巴双目瞪着他。
他着她手指上的炭笔印子:“敢用炭条玩速写,素描底子不错。欢迎来到成人世界。”
她涨红着脸,掉头就走,肩膀上却搭上一只微凉的大手。
她转身,只见他凌厉的瞳子微微一聚,微微探下身:“其实,酒吧交友就是……”
挺越的鼻梁,微抿的薄唇。
他的脸在靠近。
继续靠近。
零距离。
微湿的唇夹杂着烟气印上了她的嘴,在她依旧未反应过来之时,那唇又迅速离开。
她双目圆睁。
“这,就是酒吧。”男人起身,摊手,一脸的心安理得。
“你干什么!”
她先是惊讶,既而出拳。
男人略带虚弱的躯体微微一闪:“累了,改天玩,回家。”说完,一双长手懒懒地□□裤兜,迈开长腿兀自穿过吧台,绕越云雾深浅缭绕的人群,往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脚步忽然就沉重了一阵,又迅速恢复正常。
阮馨推开疯癫跳太空步的大鼻子老外,无视一双双迸射着绿光的狼眼,尾巴似的跟他到电梯处。
男人扭头看她一眼:“这么热情?”
她盯着那张在白色灯光下更显苍白的俊颜,微微一笑:“送我回家。”
男人扬眉:“你不是我的菜。”
她甜甜地笑着:“可是,你是我的模特。”
他摸出一只香烟,刚要点上,却又顿了几秒,放回烟盒中,轻哼一声:“跟上。”
坐上男人银白色的车时,男人随手递给阮馨一瓶纯净水,自己打开一瓶,仰脖服下几粒药片。
她盯着他倦意融融的侧脸,炭笔疾飞,速写本子上的人像逐渐清晰。
他眉心一紧,却又泰然将车子发动起来。
她说:“你送我去地铁站好了。”
男人浅笑:“连利用下男人都不会啊,这算善良,还是算蠢?”
她微微一怔。
“你住什么区?什么路?我没事。”男人自嘲地笑笑。
她继续用圆眼睛望着他。
“不说就扔下你。“他继续目视着前方。
“虹口区,金宇路。”她说。
“知道了。“他缓缓将车内的音乐打开。
一阵诡异而绮丽的音乐便将整个车厢包围起来,印度歌者声线高亢。
汽车驶入高架桥,音乐像在阿拉丁神灯中幽幽走出的舞者,带着两人在金光的佛塔下起舞,又像是带领两人在泰姬陵的水边做梦,梦中,身着纱丽的女巫使下永不解咒的蛊惑。
起舞,垂死中最后的绚丽舞蹈那般。
旋转,面部飞了金泥的菩萨在云端。
转圈,像是在大象的背上忐忑而疯狂地舞蹈着……
“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歌呀?”她忍不透过反光镜望他一眼。
“不好听么?”他回答。
“你不会……把自己当成沙贾汗国王的的泰姬了吧。”她笑道。
他轻笑:“看《猩球崛起》的时候,是把自己当猩猩的吗?”
她边画边乐。
他偶尔扫一眼画页,一双黑瞳就沉甸甸的,眼里迷迷蒙蒙,修长的俊眉也拢了起来,像是他乡遇故知,又像是逢了初恋的情人,连唇角亦顿挫下抑,上扬。
“画得怎么样,想表扬我?”阮馨嘻嘻笑道。”
“画成这样,你的老师没打你手心吗?”他收起视线,直视前方,问:“金鱼路到了,怎样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