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海(76)
秋风凉凉地吹过她已然及腰的长发,那乌黑的长发也在夜风中燃烧,烧得她周身凉一阵,热一阵,她的脸上多了一个冰帘子,冰帘子从脸上垂下,坠落,一滴,两滴。
“哎呀,我最怕女人哭了。Beautyfull girl,你怎么了?”
他从彰显着翘臀长腿的牛仔裤口袋中探索,没有纸巾,干脆从围着的桌上取了一张餐巾纸,递给阮馨。
阮馨没有接,依旧怔怔地望着他,挤出一个微笑,却又有几颗冰珠子从双瞳中滚落:“打算装作不认识我吗?”
他用修长的手指叉了叉头发,他在紧张。
这是三十三四岁的成熟男子特有的沉着中的一丝微小涟漪,他在微笑,略带胡茬的下巴衬得他性感得无以复加。
“小姐,别哭,先吃点东西。你确实认错人了,我叫袁少珣,不叫袁瀚。”
他挑了一块肥厚的牛肋排,塞给她。
阮馨接过牛排,手重重地垂下去,依旧是望着他。
“喝葡萄酒吗?”
他递过来一大杯冰镇葡萄酒:“渴了吗?”
阮馨摇头。
他于是歉意地微笑,自己畅饮一口,继续柔声问道:“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阮馨抹一把眼泪,笑道:“有。我路上走遇到贼了,好饿,想参加你们的派对。”
于是,阮馨坐在一群白人中央,开始闷闷地嚼着外焦里嫩的烤牛肋,桌上陈列着鲜红的烤牛排、烤牛腿、牛肋,烤虾,烤鱿鱼,烤肉披萨,蔬菜沙拉,葡萄酒,果汁,朗姆酒……
“不要客气,请你。”
他说着,拈起一块烤牛肉披萨,细细咀嚼着,再端起葡萄酒,又饮一口,开始吃烤得酥焦的牛肋。
“你不怕胃痛吗?”阮馨一把将牛肋抢过来。
他望着阮馨,顿了顿,茫然笑道:“小姐,我的胃还不至于那么差,你确实认错人了。”
紧接着,他取来两只烤虾,一只烤鱿鱼,放在阮馨的面前。
“为什么是海鲜?难道你还记得我是在海边长大的?”阮馨黯然的双目中微微闪动着亮光。
“抱歉啊,我是看你对肉没有兴趣,所以以为你喜欢吃海鲜,果然猜对了。”他的笑容灿烂起来。
“是啊,我还喜欢喝啤酒呢。”
阮馨嘻嘻一笑,端起一大杯啤酒,手一滑,整杯啤酒浇在他纯白色的紧身背心上,
“啊,对不起,我手滑了!”阮馨笑得二十四颗白糯米齿毕露。
说罢,打量着他濡湿漉的紧身背心。
“美丽的小姐,你就那么想看我的身材?”他大大方方地将上衣往上脱至一半,扬眉笑道:“看吧,作为回礼,你有什么表示?”
阮馨毫不犹豫地将T恤脱下,骨肉均匀的上身,黑色内衣毕露。
周围一片嗷嗷喝彩和鼓掌声。
轮到他苦笑了:“小姐,你这是为什么?快穿上吧。”
“你脱掉我就穿上。”阮馨道。
他便迅速将背心脱下,精瘦的上身,胸肌,腹肌俱在,胸口往下处的一条长长的疤如蠕动的蚯蚓,分外惹眼。
就是这弧度,就是那么长。
她曾在他术后的化疗后帮他擦拭汗涔涔的身体,这条冰凉的蚯蚓在她的手中轻轻暖过,她曾偎依在这胸膛上,脸贴着这条蚯蚓吻过一遍又一遍。
阮馨穿上T恤,将长发轻撩,盯着那条曲屈的蚯蚓,双目又是一阵热潮涌动。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轻轻抚摸之,他却后退一步,一双黑瞳黯得深不见底。
阮馨缓缓道:“你现在还想不承认自己是袁瀚吗?这么长的手术刀疤,你怎么解释?“
他愕了一下,嘴唇发干,上唇涩在白牙齿上,贴实了。
“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承认了。”阮馨欣然微笑。
他端起一杯葡萄酒,啜了一口,继而,安然笑道:“原来是为这道疤。小姐,哪个男人身上没有几条疤,这是我少年时砍人的战利品!”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阮馨深呼吸一口,笑道:“继续编。”
他递来一只红橙橙的烤虾,笑道:“我是加拿大华人,名叫袁少珣,是来这边采风的,小姐,没请教?”
没请教。
一个字一个字的,像一块石头砸在心上,莫名的,又是一阵钻心痛。
阮馨眨巴着双目,忽然,黑瞳就莹莹的,像被遗弃的猫儿:“我叫阮馨,在国内长大,来这边找我的未婚夫,一路长途跋涉,语言又不通,钱包什么的都丢了,都是中国人,你今晚收留我一下吧。”
他的双目已掩饰不住恻隐之情,明明暗暗的:“真是可怜,没问题,可是这里今晚有彻夜的tango舞会,你要参加吗?”
阮馨点头:“要!”
话音刚落,四周音乐已响起,是经典的《La cumparsita》,经典的探戈音乐,步步逼近的激昂着。阮馨大学选修课上最常播放的一曲。
“可是,你的衣服?”他问。
“你等我。”
几分钟之后,她身着袁瀚当年送的一身露背黑礼服,月下娉娉婷婷出现,白皙的皮肤,胸前的小小沟壑,玲珑如一颗朱砂。礼服束着她的纤腰,双腿是曼妙的,脚踝的弧度,像琴弦流出来的乐曲般流畅,出现的那刻,他终于是一惊,呼吸一紧,只觉得浑身也跟着那裙裾的节奏去了,回过神来时,猛喝一杯啤酒,凉,凉得他胃里一阵窸窸窣窣。
她亦是一惊。
他业已换上舞蹈礼服。在白人男子的包围下,他的高挑并不昭彰,然那匀称的身材,雕像似的五官,画者的优雅味道,早已将他与众人隔开,他身上像镀满了月光,星光,神采里都带着月光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