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症候群(91)
宁嘉佑看到她这样，有点手足无措，最后无可奈何地说：
“我才刚说完宋航远。和我作对呢是吧？”
沈知微低着头，发丝散落，几近泣不成声。
宁嘉佑好像本来是想像以前一样摸下她的头发，手靠近的时候，却又收回，最后只拢了一下她滑落的围巾，打了一个结。
他轻声说：“……别哭了，沈知微。”
第45章
沈知微后来从宋航远口中得知, 宁嘉佑现在接受的治疗是介入动脉灌注化疗以及氩氦刀局部冷冻消融，同时配合靶向药治疗，只是很不幸地在后续治疗中, 已经腹腔转移, 形成癌栓。
很多的专业名词，交错在一起, 沈知微听不明白。
最后宋航远小声说：“之前在北城查出来是……胰腺癌，已经转移。情况不太乐观，他从北城的医院转回来的。”
那天沈知微查了很多资料，也问了以前医学院的朋友，其中不乏现在在肿瘤科或者是肿瘤医院的, 告诉她结果的时候，语气都很委婉。
十一月底的南陵降温犹如断崖，可能前不久还是艳阳高照, 过不了多久就会细雪纷飞。
赵女士的恢复状况比预期还要好, 不用年前，大概十二月左右就可以出院。
沈知微延长了年假，退掉了护工，一边照顾赵女士, 也会去看看宁嘉佑。
宁嘉佑是个态度很积极的病患, 有的时候护士都忍不住说，如果疼得厉害可以叫出来, 可是他也只是一声不吭, 然后隔着模糊的透明玻璃, 对着外面的沈知微笑笑。
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需要用镇痛泵来止痛了。
他的父母下班的时候也会过来, 沈知微通常会和他们错开。
偶尔一次撞见的时候，他爸爸看到她, 问她是不是和嘉佑是同学，沈知微点头，说是高中同学。
他爸爸看着她，说真难为她还赶过来看他。
然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麻烦以后能多来看看嘉佑，毕竟他这个孩子性格倔，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别人，能让他告诉这件事的同学，你们关系一定很要好。
沈知微想，应该的确是很要好吧。
像他这样拥有无数选择的人，能和性格沉闷无趣的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有个和宁嘉佑年纪差不多的小护士，大概也是难得看到他这么心态开朗的病患，在他病床旁边挂了个平安符。
上面写着嘉佑要加油。
沈知微有次给宁嘉佑削苹果的时候，宁嘉佑看着那个平安符，笑着问她：“宁嘉佑这个名字，读起来是不是也挺像是‘你加油’的？”
“想想也挺好的，以后别人给你们说什么鼓励的话，你们都能想起来我。”
沈知微把苹果递给他，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到卫生间哭一会。
她有的时候觉得宁嘉佑说话的时候太过轻描淡写，怎么能说得好像只是下节是什么课，又或者是要不要喝橘子汽水这样的话呢。
她好想说，不要再笑了宁嘉佑。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只剩下哽咽了。
沈知微辗转在家和医院来回奔波，地铁几分钟能赶得上都熟稔于心。
一直到十二月初，她负责的项目即将收尾，要与工程方对接，不得不去北城。
收尾的工作繁忙，沈知微就算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问问宁嘉佑的状况。
他总是让她别担心。
然后把床前的那个平安符拍给她看。
那段时间蔚游发行新歌，主打的是一首《小径》。
宁嘉佑转发这首歌给了沈知微，然后和她说给他查房的小护士也是蔚游的粉丝，他们有一次闲聊的时候说到这件事。
宁嘉佑说自己和蔚游以前关系很好，小护士还笑话他骗人。
宁嘉佑说，等下次沈知微回来的时候，可要为他作证。
他还说，要是他能继续活下去的话，一定要带着蔚游来这里让小护士看看。
沈知微当时还在设计院里面画着工程图，看到他发来的消息，胸腔酸涩到无以复加。
宁嘉佑这件事没告诉蔚游，两个人其实有的时候还是会联络，蔚游有的时候也会给他分享自己的生活，比如写歌，比如遇到的人或者事情。
但是宁嘉佑能分享给他的事情很少，更多的，就像是臆想出来的，健康的他会做的事情。
在那个臆想出来的宁嘉佑的生活里面，他会经常打球，他会熬夜打游戏，会喜欢喝冰镇的可乐，还是百事的。
下个月27号就要到宁嘉佑的生日了。
他12月14号的时候给沈知微发消息，说希望今年的生日蛋糕是橘子味的。
沈知微问为什么。
他说，他又吃不了，也只能让她来代劳了。
看着她吃也行。
毕竟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他其实就连请求都是说得很隐秘，有点别扭，又怕打扰到她。
或许是觉得这可能是他最后一个生日了，所以希望她能从北城回来。
沈知微提前五天在南陵给他定了橘子味的生日蛋糕，这个口味很少见，辗转找了好几家才说可以做这个款。
最后店家问她要写什么字。
沈知微想了想，温声回：“嘉佑要加油吧。”
17年12月24号，平安夜。
周围的同事或多或少今晚有安排，沈知微定了26凌晨回南陵的机票，这个时候在赶图纸的进度，加了几个小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