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16)
延延抬起头,举起章鱼勺子:“妈妈,是鹅肝酱。”
文文继续抓着筷子抗议:“鹅肝酱很鲜,可是不咸。”
“不咸。”延延也跟屁虫似的跟着抗议。
“有腐乳和榨菜,你们吃什么?”胜男放下茶蛋站起身,掐腰叹气。
“吃腐乳。”文文说。
“吃腐乳”。延延紧跟着响应。
梁绍禹宽和一笑:“我也吃!”
胜男便从壁橱里取出一瓶王致和的腐乳,夹出两块,红彤彤地摆在小碟里,放在鹅肝酱小碟子的旁边,正冲着茶叶蛋的酱油壳子。
这是梁绍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消受鹅肝酱:不是抹在面包片或者松饼上,也不是油煎着吃,更不是配合牛排或者赤贝,而是当面条卤子。
“现在又太咸了。“文文抗议着。
“那就喝豆浆。”胜男说。
梁绍禹抬眼打量着母子三人,文文大口灌豆浆,延延也跟着喝,胜男开心地鼓励着:“再喝一口,长个头!”
梁绍禹顿觉心下一酸,眉际闪过不易察觉的一丝忧愁。
继而,梁绍禹自嘲地笑笑,端起杯子,也与这三人齐饮,豆浆微掺了点白砂糖,热腾腾地带着丝丝甜意入喉,入胃。
茶叶蛋茶香扑鼻,精通茶道的梁绍禹却没有辨析出是用什么茶煮成,忍不住好奇地问:“用的什么茶叶?很香。”
“崂山绿茶呀,延延老家是青岛,他奶奶给带的。”胜男笑说。
奶奶。慈祥的称谓,可是,梁绍禹淡笑,从自己出生时开始,就没见过需要用这个称呼的嫡亲老人。
胜男说完,冲两个孩子板起脸,将筷子敲下碗沿:“你们两个,把豆浆喝掉,不准吃那么多腐乳,以后高血压怎么办?”
兄弟两人便大口大口喝杯子里的豆浆。
“吃蔬菜。西红柿是VC最多的蔬菜,让你们这两个小伙子英俊又健康。”胜男说着,往两个宝贝的面条碗里放西红柿蛋汤。
文文瞅一眼延延:“没见他多健康。”
“那是因为延延年纪太小!你看妈妈多健康!”胜男说完,将自己的小胸脯拍得梆梆响。
梁绍禹不自觉莞尔。
一顿不伦不类的早餐带着浓浓的家的味道愉快谢幕,梁绍禹承诺过下次温泉也有文文的一份之后,文文也已去上学。
梁绍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变换着遥控器等母子俩人换衣服,等不到十分钟时,只见穿一身一尘不染白休闲装的延延抱着一只大海螺和一串彩贝壳项链从卧室里跑出来。
“叔叔,我的大海螺,送给你!谢谢你!”延延笑得一脸虔诚。
“傻孩子,叔叔去过很多海,不缺这些。”梁绍禹将比延延脑袋还大的海螺放在茶几上。
“可是,我答应过叔叔给你海螺和贝壳呀,还有珊瑚,等妈妈画完妆我去拿给你!”延延像小大人似的点点头,语气不容拒绝地说。
“海螺太大了,叔叔的家放不下,这串项链嘛,延延可以给幼儿园里的女小朋友呀?珊瑚叔叔也有。”梁绍禹笑说。
“喂,谁在教坏我儿子!“
梁绍禹听到一声严厉的警告。
胜男从房间里走出来,梁绍禹发现,女人一旦睫毛微微涂了一层睫毛膏,双目立刻如梦如幻起来。
幸好昨晚就准备好了。
梁绍禹神采奕奕,双目闪闪。
“妈妈,叔叔不要我的贝壳。“延延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
胜男只得使个眼色给梁绍禹,梁绍禹只得将贝壳项链套在手上,笑说:“别难过,叔叔是不想夺走延延的宝贝,叔叔要,谢谢你,延延。“
延延高兴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闪亮着。
梁绍禹忽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个拿破仑军刀的钥匙扣,便取过自己的GUCCI包,“那我也送延延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延延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
见梁绍禹正在摸索,延延心急地说:“叔叔我自己找!”说着,便用小手抓过梁绍禹的包,胡乱摸索着,摸索着,竟然拉开包最内侧的口袋,掏出一袋薄薄的小东西。
“叔叔!是气球么!“延延高兴地将那个东西一把抓在手上。
“气球?”梁绍禹不动声色,却倒吸一口冷气。
“是啊!上次妈妈说反正也用不上,可以吹着玩!延延吹得好大呢!”延延开心地撕开包装,一把被胜男夺下。
那是四年前胜男购来的,本以为丈夫手术成功之后,会有机会用上,想不到,隐藏的癌细胞的大面积扩散,却夺走了她的丈夫,有一次哄孩子的时候,她收拾出来,便给孩子吹了气球。
梁绍禹看到,年轻的小寡妇脸红一半白一半,怒视着自己,似是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临。
(下)
梁绍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年轻的小寡妇不由分说,抡起大巴掌,在梁绍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扇得他脸像烧过似的,眼前金星一片。
“梁少游!”胜男指着梁绍禹的鼻子,厉声斥责着。
“妈妈,那是爸爸的名字。”延延仰头奇怪地看一眼胜男,提好心醒道。
“梁绍禹!”胜男再呵斥一声。
原来,她丈夫的名字和我那么相似。梁绍禹心下一疼。
梁绍禹一脸无辜地揉着多了红色五指山的俊脸,深邃的眸子满是疑惑:“怎么了,胜男?”
胜男捏着手里的杜蕾斯:“不是去温泉么,你带这个什么意思?”
梁绍禹面不改色:“哦,这个啊,随身携带品。”
“随身携带?”胜男气地深呼吸一口。
“对啊,在法国时候养成的习惯。”梁绍禹摊手,笑得灿烂如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