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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记(130)+番外

作者: 布衣祺 阅读记录

子虚绕过合欢,几乎有些失笑:“怎么净是些无可无不可的小动作。”

苏岸道:“这不是给我们的,是给误入者的。”

两人一直下到谷底。

谷底的青草长得齐人腰高,一条大河静水无声。薄雾笼罩,天地悄寂,端的是安详平和。

子虚将手中火把插在地上,然后用腰间剑,将野草打压在地上,开辟出一个小小的祭台形状。

苏岸手中的灯笼,火焰忽闪摇曳。

他将灯笼也放在地上,打开外壳,将随身带的黄纸凑过去,很快火舌吞噬黄纸,熊熊燃烧起来。

苏岸甚是耐心地,一张一张烧。火光映照他肃然悲沉的脸,他穿着一身如雪的白衣,昭示祭奠火光中曾经悲壮惨烈的亡魂。

子虚打点齐整,和苏岸一起,成对坐之势,一张一张地烧纸。

他们拿的黄纸并不是很多。

将手中纸一起堆上去燃烧起来,借着熊熊之势,苏岸将壶中酒洒在火焰旁,然后撩袍,跪下。

苏岸行的是兄弟礼,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声质清刚:“诸位兄弟,十年不见,不知可好?当年秋风落叶,尔等因我之故英魂断送,子苏一日不敢忘!而今重遇,斗转星移,屡经风霜,鬓间藏白发,无以祭英灵,唯一壶薄酒,来自故乡,尚飨!”

说完将一壶酒,倾洒在火焰旁。

一时间天光暗淡、暗影翻涌,颇有种偷天换日风声鹤唳之感。

苏岸已然起身,子虚与他背靠背。

脚下的草地依旧,没有震荡波动。变幻移动杀气腾腾的,是四面山璧高树,但是只瞬息之间,复又恢复成天地安宁寂然无声。

苏岸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过了许久,还是毫无声息。

但是整个山谷,已然杀气四起。

淡月朦胧,有薄雾。

没有夜鸟夏虫的鸣响。

即便未见兵戈,但苏岸知道,这阵势,是强弓在手箭在弦上的气息。

苏岸等着等着,便笑了。

“阁下好性子。”

对方并无回音,回报给他的是绝对的沉默。

苏岸道:“等我这许久,而今我大事已毕,阁下实在是可以动手格杀了。”

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苏岸道:“阁下布局谋划,沉潜隐忍,该与我有血海深仇,是不忍我做不白之鬼,想要与我赐见一面吗?”

远远的,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平静而清浅地说道:“是该,见一面的。”

苏岸看向声音来处,那人站在高高的断臂崖的山腰上,黑衣,在苏岸那个仰望的视角观来,身影瘦而小。

但在他的角度看苏岸,则是俯瞰众生,苏岸如同一只被淡弱火光映衬的白蚂蚁。

虽是赐见一面,但是距离太远,相差太高,见了等同不见。

“阁下贵姓。”

那人似乎沉吟了半刻:“我姓苏。”

苏岸盯着他。

那人开口道:“王爷可是想起了什么了?”

苏岸依旧盯着他,不语。那人便有些自嘲玩笑般笑了:“还是王爷杀人太多,全都不记得了。”

苏岸看着那个半山之上,迎风而立瘦小得几乎可以随时随风而去的黑衣,轻声道:“苏靖,苏不悔。”

他的声音太轻,子虚是听到了,可是远在山崖之巅的苏靖听不到。

然后苏靖便扬声笑了,声音中毫无悲愤,依旧是静的可怕,他笑着说:“我真是痴念了,王爷贵人多忙,杀人无数,杀过谁,怎么杀的,也无需去记得。”

苏岸垂眸,脚边的黄纸已烧成灰烬,有细细的烟带着燃烧的焦糊味儿袅袅飘散,他顾自低声,喃喃自语:“苏靖,苏不悔。”

子虚见他似乎失神了,当下大声道:“苏靖!你少装神弄鬼,有什么招数趁早使出来!”

苏靖倒一下子没声了!

天地一时静寂如死。谷底的雾越加浓了。

应该说子虚那一声喊,苏靖的情绪是有起伏的,他再发声的时候,很显然不如最初那般平静清浅。

“王爷既然记得,便知冤有头债有主,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苏岸抬头看向他。

或许苏靖看不到苏岸的表情,但是他陡然便知晓了谷底发生了某种变化。

依旧是那两个人,隔着夜色雾气,静立在那里轮廓清晰。可似乎周围的气场变了,他感觉到类似果敢、尖锐、硬冷的气息。

苏岸的眸子缩了缩,他的声音严厉,还有悲怆。

“是你!”

苏靖莫名应了一句:“是我。”

只这简单的两个字,听起来似极简洁,却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内容和底细。

“当年是你谋篇布局,用大手笔诛杀我大周精锐六万于此地!”

“是呀!”苏靖的声音笑得有一点飘,“不过让你跑了,其实也真的没有你后来那般大手笔!”

“我错杀你全家,你自当恨我!乃至你也可以恨陛下!可你不该叛国投敌,诛杀自己同胞!”

“我不曾恨过谁。”苏靖的语声很像就事论事的耐心解释,“恨是一种多无用的情绪。我只相信力量,大刀阔斧快意恩仇或者苦心谋划徐徐图之,总之不择手段达成目的的力量!什么大周,夷秦,异族同胞,那似乎是你才会考虑的事,我不管这些。”

苏靖顿了一下,继续道:“当年我家蒙难时,那是我一家一族的苦难,与别人没关系,也没有同胞。后来我着意复仇时,也是我的事,我要杀你,不管同时杀谁,只要这么简单而已,没有同胞不同胞的牵累。”

苏岸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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