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风月(495)
君瑶轻笑:“正好,说不定等它养好了伤后,就可以飞走了。”
李青林不以为然:“说不定等它的伤好后,就舍不得走了。”
“为什么?”君瑶不解。
李青林说:“它于危难时得人相救,从此生活在金丝笼里,过得是锦衣玉食,保温不愁,伤好之后,哪里还舍得飞走?岂不知笼子外的世界,又危险又艰辛,每日因食物奔波,还会被天敌捕食。”
君瑶愣了愣:“既然这样,你何必把它救活?”
“救它是我的本心,但困住它不是我的本意。”李青林淡若清风地笑了笑,“何况,困住它的不是樊笼,而是它自己。”他轻轻地揉搓着衣袖,抿着苍白的唇,轻声道:“这世间,其实有许多人,活在樊笼里。身不由己,不得自由。”
君瑶隐约听出他话中尚有深意,却没有深究的念头。她见他手遍放着几页册子,问道:“你来找侯爷何事?”
李青林黯然看她一眼,伸手按了按那些册子,说道:“这是防御工程的册子,里头有些问题想不明白,想来请教侯爷。”
君瑶点点头,这不在她的公务范畴内,所以不便置喙。
小丫头看了看天色,提醒君瑶道:“快过正午了,公子要按时吃饭吃药啊。”
君瑶失笑,同时邀请李青林留下来吃饭。李青林只好转头去告诉何三叔:“去跟院子里的人说,我不会去吃午饭了。”
何三叔转身去带话,回来时李青林与君瑶已经坐在小案前了。这两人都有伤病,吃饭的时候还要先吃药,何三叔也让人将药给李青林带了过来,躬身放到李青林手边。
“公子,先喝药再吃饭吧。”他放好药,收回手,恰好一本册子从他袖中掉了出来,落在君瑶脚边。
君瑶俯身去捡,正好将册子外封的字看清楚:晋州流放徭役登记册。
“这是什么?”她问道。
李青林默然盯住何三叔,眼神沉默,何三叔视而不见,微微低头,回答君瑶:“这是近几年流放到此地的流放者的情况。”
君瑶端着药碗的手轻轻一颤,微烫的药汤溅在手背上,刺痛,君瑶却木着脸,似无所感知。
“你没事吧?”李青林倾身过来,要查看她的手背。
君瑶把碗放下,僵硬地将手藏进袖口中:“没事。”
李青林倾身的动作顿住,而后缓缓坐回位置上,“那册子没什么用处,放回去吧。”
这句话,是对何三叔说的。
何三叔将册子放到其他册子里头:“还是让侯爷过过目,以免有所疏漏。”
李青林陡然握紧拳头,似有了怒意,何三叔及时将药递到他手边,沉声道:“公子,该吃药了。”
李青林抬眸,极为平静地定他一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何三叔轻垂的嘴角微微扬了扬,恭恭敬敬地将那叠册子放到君瑶手边,说道:“侯爷既然不在,就拜托公子转交了。”
小丫头见君瑶迟迟不喝药,有些担忧,也不管何三叔在做什么,径直把药递给君瑶:“公子,快喝药吧,都凉了。”
君瑶慢慢把药喝下去,才拿起筷子去吃那些清淡的养生菜。李青林从来都是吃相斯文好看,而她却是从来没有如今天这样食不知味。
一顿饭吃了许久的光景,君瑶强忍着在小丫头的监管下吃下去一碗,李青林便要起身告辞了。
“既然侯爷还未曾回来,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务必好好休息,早些好起来。”他说道。
君瑶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
她定定地看着李青林与何三叔离开的背影,待他们离开视线范围后,将那些册子抱起来,带回了自己房中。
一进门,君瑶就将门关上,连小丫头都被拦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大家出去玩了吗?
第226章 线索一现
君瑶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的画面,无数的线索——在晋县外林中所遇的杀手,与前朝有关的官银,还有晋州的流放地,以及今日李青林送来的这本册子。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提醒着她,兄长就在晋州,或许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越是接近,越是情怯,曾经的执念与冲动,到了现在都变成了踟蹰。她紧紧地捏着册子,迟迟不敢翻开,直到指尖泛白,有些凉意,才僵硬着手,迟钝地翻开一页。
四周鸦雀无声,连书页翻动的声音,都在她耳畔被无限放大,书页上的字,也纷纷扑面而来,撞进她眼底。
这上头记录着流放到此地服徭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人已经死了,有的人还在艰困的活着。每看一人,君瑶的心就沉一分,这白纸黑字,好似十分厚重,又十分轻薄,将无数人的生死过往,聊聊几笔就记录完了。
翻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反省过来这山头的人都是按流放的时间长短排列的。她估算了兄长流放的时间,翻起厚厚的一叠,似掀起了心头一阵刺痛的巨浪。
她终于在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里,发现了兄长的名字——君瑜,于辛卯年六月,于城墙坍塌时,被活埋死亡。
君瑶死死地盯着这行字,反复看了数遍,她一字一字,好像思维停滞,怎么也没办法看懂这每一个字的意思。她双眼模糊,泪水无声潸然而下,落在书页上,浸透纸张,那纸张一个个死亡的名字里,赫然有君瑜两字!
这个君瑜,就是兄长的名字?亦或者这只是同名同姓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后头还写明了君瑜的家世?他只是一个被获罪流放的人,他只是一个在流放时服徭役惨死的人,连葬身之地都没有,被活活地掩埋在那防御的城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