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石榴猎人(166)
刹那间,萨比尔最后一丝自尊被碾碎了。
这些对话里,霍湘没有表露任何一丝情绪,却把萨比尔的所有情绪打了回去。
萨比尔不理解,他的问题那么刁钻,为什么这个人眼里一丁点儿波澜都没有。
赝品在正品面前会黯然失色,正品应当自恃殊荣,投以睥睨,赝品应当自惭形秽,请降诛戮。
他听说过很多霍湘的事,在卫天城家里见过很多霍湘的照片,在他眼中,霍湘是冰魂雪魄的天山之子。可眼前——霍湘深显疲顿,穿着起球的运动服,像司机一样开着保姆车,车里有令人恶心的皮革气味,那悬于空中的车挂,破旧得看不清字样。看到的景象明明万分普通,却激起萨比尔的万分自卑。
他原以为当面质问两人关系,至少能在霍湘脸上看到冷傲或鄙夷,可霍湘还以的竟是礼貌和耐心。
萨比尔低头,而后又看向窗外的街树,数十秒后,他带着失望的目光缓缓看向后视镜。
那双罕见的灰色眼眸也盯着他,似是在传达什么。
萨比尔忽然就想起了故乡的雪原。
那里植被稀疏,四面环山,每年雪后初霁,会有大批藏羚羊迁徙至此,他曾有幸近距离接触过一次,那天刮着大风,绒布围巾飞舞,遮去他大半视线。
可他还是能看到那头藏羚羊的眼睛,澄澈,无暇。
和此刻霍湘眼里的一样。
好了,他世界里的不解之谜消散了,他不再有疑问,挪开目光,再次试图从街树上寻找值得欣赏的地方,“今天的事我不会跟天城说的。”
霍湘有些意外,“谢谢你?”说罢重新启动车子,“你住哪儿?”
保姆车抵达高耸林立的公寓楼,萨比尔推开车门。
他说不出告别的话语,径直走向公寓,身后,霍湘钻到后车厢给陶权喂水,陶权很安分地张嘴,喝完埋进霍湘怀里。
当萨比尔回头的时候,看见陶权抬手去抓霍湘的胳膊。
即便醉到意识涣散,灵魂也能嗅得出来身边的人是谁对吗。手机亮起。
-卫天城:【董事会还没开完,今晚助理接你。】
-萨sa:【好。】
两小时后,龙井小洋楼。
霍湘把陶权从商务车背下来,高个子背起来不方便,他的速度很慢。
一阵阵酒气扑打在脖颈,他听见陶权小声说:“…我不会吐你身…上的。”
“吐也没关系,”霍湘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我…手好…麻。”
“喝醉了手会麻,以前跟你说过了。”
“…想游泳。”
“好,明天就去。”
霍湘把陶权放到床上,想起身找毛巾给陶权擦脸,陶权却不肯,野蛮地把他锁到怀里,“你身上很…好闻。”
“你可以消耗一个点的喜欢多闻几下。”
陶权把头埋到霍湘脖颈乱蹭,“…赊账。”
“没问题,明天起来写欠条。”
陶权抬起头,双瞳难以聚焦,似看非看地盯着霍湘:“我想那个你。”
霍湘轻轻推开陶权,“不,你不想。”用被子盖住他,“睡吧。”
“我想那个你…”
霍湘不去听,起身去二楼找毛巾。
回来时陶权彻底睡着了,难得打起微鼾,令他听不清冰箱散热所发出的嗡嗡声。
霍湘慢慢脱下陶权身上的衣服,把外衣挂起,内裤和袜子拿去二楼搓,顺势洗澡。
夜已经很深了,床头的保温杯下,垫着歪七扭八的字条,霍湘在滚烫的被窝里,找到陶权掌心的茧,伸手挠了一下。
第85章 分歧
酒精的作用下,陶权睡得相当沉,醒来看见霍湘在厨房煮粥已经是次日中午十一点的事了。
他埋进霍湘的枕头面,打了个很舒爽的哈欠。
霍湘残存的气味和余温让他隐约想起昨晚的事。
“谁送我回来的?!”
厨房那边的霍湘正搅着汤勺,南瓜赋予小米粥金黄的颜色和熟成瓜果的香气,“小王吧?也可能是我。”
陶权一下子回忆起临醉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萨比尔,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又惊觉怎么浑身凉飕飕的。
低头一看,自己什么都没穿。
再连忙抬头去看霍湘。
霍湘正在尝粥,砸吧嘴往粥里加白砂糖,砂糖呈细碎的晶光,很漂亮。
陶权不吭声,赤脚以最快速度跑到衣柜翻霍湘的衣服穿,“是你送我回来的,还背了我。”
这时霍湘回头了,瞧着陶权略有嘚瑟的表情,说道:“衣服穿反了。”
陶权喔一声,边调整边走到霍湘身边,木地板给他踩得哐哐作响,“那……我没吐吧?”
“吐了,”霍湘面不改色,转身去玄关拿了双人字拖,“吐得我浑身都是。”
陶权顿时紧张起来,接过拖鞋随便丢地上,费尽脑细胞去回忆昨晚的细节,双脚机械式塞入拖鞋,“……不会吧。”
“会的。”霍湘蹲下来握住陶权的脚踝,抬高,强行把穿反的拖鞋换过来,“不信你去车上看看。”
陶权一拍脑门,匆忙趿拉着拖鞋奔出屋子,隔了十来秒回来,杵在门口:“好你个小霍,敢诓你权哥。”
霍湘吭哧笑着,把盛出的粥放到新买的小木桌上:“吃饭。”
今天陶权要去公司开巡演舞台的会,霍湘要去野合跟陆超确认装修图纸,两人一块儿坐商务车,先把霍湘送到地方,陶权再自个儿去白象大楼。
这是泥泞诗意第一次巡演,晴姐叫来了原先给天鹅航道做舞台的团队,众人窝在会议室前后讨论了六小时的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