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石榴猎人(217)
“噢哟,”羊哥突然说,“忘记一会儿得把你俩送回酒店了,……算了,叫个代驾好了。”
“送啥啊,”陶权踢了一脚羊哥,“打个车就回去了。”
“也成,那明天打球我去酒店接你们。”羊哥也踢了陶权一脚。
“打什么球?啥时候约上的啊!我不会喝醉了没听清吧!”陶权有点懵,刚才吃饭的时候聊到明天要打球了吗?
“江海风没跟你讲?”
“唐鹤扬你有病吧!”
陶权靠到后背哈哈大笑,于有些潮热的绒布上找到霍湘的手,一根一根地捏着霍湘的指节,“会打篮球吗媳妇?”
霍湘被这个称呼逗得憋笑,“不会。”
“没事儿!让权哥教你。”羊哥的腔调有些分散,估计也喝大了。
“那提前辛苦权哥。”霍湘说。
陶权又是噗地一声大笑,这还是霍湘第一次这么叫他。
三人聊了一阵,聊得断断续续,全家只有江母意识清醒,她想给大伙熬点解酒汤,陶权说什么都不用,“李姐也歇会儿吧,做饭累死人了,碗一会儿我来洗。”
江母笑着说好。
“千万别洗啊!”陶权又交代道。
江母笑着说好。
味道总能勾起人的回忆,对陶权来说,吃到霍湘煮的面,就会想起关了灯的宿舍,车影急速从墙上掠过;而李姐熬的绿豆汤,一下就能让他回到小时候的炎夏,他和海风酱在水果铺屋檐下乘凉,耳畔是叫不完的蝉鸣。
今年的蝉鸣来得早,两人一下楼就听见了。
陶权攥紧霍湘的手有些冒汗,但他顾不得这个,刚洗碗刷锅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走路摇摇晃晃的,一出小区更受不了了,感觉想起飞。
霍湘倒是醒酒了,一路扶着他来到路边。
眼前还是无比熟悉的街道,甚至于说,身旁这排树自己爬过哪棵都还记得。
“你…小时候爬树么?”陶权忽然问。
一阵阵酒气扑打在霍湘脸上,“爬啊,我家院子有棵柿子树,不爬摘不下来。”
“我也爬…”陶权仰头看着头顶的香樟树,树叶将夜空切割,他在找哪些碎片里能看到星星。
然后不知怎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眨了眨,并未第一时间察觉,直到感觉霍湘伸手来帮他擦,他才低回头。
霍湘就在眼前,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眉心皱在一起,眼尾下榻,深灰的眼睛好像一颗破碎的黑玛瑙。
李姐本不会熬绿豆汤,是从他妈妈那里学来的。
小时候妈妈不一定有空熬,叫他去海风酱家里喝,他总吵闹着味道不一样,妈妈说怎么会不一样呢,她怎么熬的李姐就是怎么熬的。
时隔那么多年,陶权终于不得不承认,味道就是一样的。
霍湘就在眼前,可他已经看不清了,“霍湘,我想家了,……但我没有家了。”
记忆里的场所被现实颠覆,亲朋好友也寻得新的去处,只有他,在这座庞大的城市,找不到容身之处。
霍湘松开紧牵的手,擦掉上面的汗,捧起陶权的脸,一遍遍为他擦掉眼泪。
“中秋快乐,”霍湘说,“今年我们一起吃月饼。”
陶权笑了一下,原来出机场的时候他没听错,霍湘是在跟他说中秋快乐。
“你吃五仁的吗?”霍湘温柔地问。
陶权喉咙已经干涩到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正好我也不吃,那我们吃什么?莲蓉?云腿?”霍湘笑着轻抚陶权的脸颊。
陶权吸吸鼻子,环抱霍湘,夜风从两人的身体缝隙流走。
车来车往,在这陶权最为脆弱的时刻,霍湘从兜里拿出那张两人的红底照片,塞到陶权手里。
陶权仅凭触感就认出这是什么,眼泪彻底决堤,落在照片上,两人的笑脸是如此真实,和老爸老妈的结婚照如出一辙。
“我也没有家了,”霍湘说,“……但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家,等回杭城,我就往小洋楼加上你的名字。”
一本正经的语气让陶权破涕为笑。
咯咯几声过后,他直起身,擦掉眼泪,“你才是嫂子,买房也得我给你买。”
“好。”霍湘说。
陶权把霍湘的手放到手心,两人将照片牢牢握住,“你说你怎么就是喝不醉呢?”
“我咋知道!”霍湘的表情是非常迷茫了。
第112章 篮球
回到酒店,入睡前,陶权的心情渐渐平复,忽而想起自己长这么大,每次发自内心地哭都在霍湘面前,还不止一次,突然就觉得有些丢脸。
他把半梦半醒的霍湘摇醒,“哥,我想问你个事儿…”
霍湘翻过身,在黑暗里细声嘟囔:“……你问。”
“你不嫌弃我老是哭哭啼啼啥的吧?”
霍湘想了一下,“你有泪失禁啊,哭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了,为什么你哭就要嫌弃你,谁规定男人不能哭了?”
这一番充满困倦的安慰讲得陶权开心起来,顿时就不困了,把霍湘往怀里一抱,手掌往复在霍湘的脊骨上摩挲。
霍湘的呼吸不自觉跟随起陶权的幅度,很快又睡了过去。
陶权把熟睡的霍湘轻轻放回原位,还是没有困意,又因为今天喝了太多酒,一会儿口渴一会儿想上厕所,蹑手蹑脚起了好几回。
最后一次时,他摸来放在椅子上的衣服,从兜里掏出那张结婚照,来到浴室细看。
澄净的浴室灯下,照片背景的那抹石榴红更显喜庆,而且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居然还有些年代感,太复古了!像在上个时代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