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140)
万林生虾米一样佝偻着,躺在门厅的地上,几步远的地方洒了一地水,杯子在地上微微左右摇晃着。
张东桥的脸在开门的一瞬间褪干净血色,他跪扑到地上去抱万林生,发现这不仅是虾米,还是个煮熟了的。
“哥,万林生!你怎么了?”张东桥拍了几下万林生的脸,“你能说话吗?”
万林生又哼唧了一声。
张东桥摘下万林生的羽绒服,又去屋里找了一条厚裤子,怕磕了碰了,一只手托着脑袋一只手穿衣服。
其实万林生没有昏迷。
他不怎么安稳地睡了一小觉,再醒来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咽口水的时候嗓子跟被刀片一下一下刮着一样。
挣扎着坐起来后,他去倒了一杯水,陈海聪粗中有细,水温给定到了50度,喝着刚好。
几口水下肚,他才觉得舒服一点,就是脚下没根,刚才跟飘过来一样,喝完水就变成了深一脚浅一脚,随机倒换,毫无规律。
他又把水杯倒满,要放到床头去。走到门厅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个指甲盖那么大的黑点,就想低下头抠一下。
没想到一低头,什么金星银星白云飘飘的全都出现在了眼前,晕得他闭上了眼,也不管什么脏不脏的,就想赶快回床上躺着去。
还没等到站直,重心就叫嚣着往头顶冲,坠得他一杵子撞在了鞋柜上。幸亏柜子是圆角的,不然现在脑袋不是瘪进去一块就是蹿着往外冒血。
就是发烧烧得人有点儿迷糊。
张东桥边给穿衣服边琢磨是把人抱下去还是背下去。
万林生还不太清醒,没认出眼前的人,以为是陈海聪去而复返,闭着眼睛说:“海聪,你怎么又回来了啊?”
这人即使瘦,个头儿也摆那儿了,张东桥不认为自己有把万林生抱下三楼还能保持腿不酸手不抖的能力,他得把车安全开到医院。
发烧烧得鼻子发堵,万林生趴到背上的时候才能闻出来一点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他贴着肩膀嗅了几下,把胳膊紧了紧:“怎么跟东桥身上的味儿一样啊?”
幸好这个点儿路上车不多,张东桥一脚油门下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医院。
张东桥去租了个轮椅,打开副驾的门,要往下抱人的时候,万林生半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又赶紧闭上,嘴里絮叨着:“哎……你怎么长得跟东桥一样,想他想得都出幻觉了。”
【作者有话说】
张东桥:不然你再好好看看?
第89章
检验科在靠近偏门的地方,要等验血结果,张东桥特意找了个背风的角落,但冷风还是不停往里灌,万林生被冻得有点儿清醒过来。
他想跟陈海聪说话,一扭头直愣愣盯着人看了好几秒。
“东桥……”万林生抬起手往后摸上张东桥的胳膊,有点不敢确信,又捏了两把,“真的是你啊。”
张东桥心里刚盖好的城墙,稀里哗啦就碎了满地。他不敢开口说话,猫在一边,狼狈地一块一块捡起砖头歪七扭八地往心上垒。
万林生太难受,身上哪哪都不合适,张东桥跑个来回给他买了瓶温牛奶。万林生喝了一口,牙床连着嗓子眼儿都酸酸麻麻地疼。
万林生皱着眉揉了揉腮帮子,忍着疼又喝了几口,喝了大半瓶,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看完化验结果,医生建议输液,张东桥拧劲儿上来,不允许万林生再做第二个选择,推着去了输液室。
等护士给扎好以后,张东桥风一样卷出去又卷回来,从胸口掏出个圆圆胖胖的奶黄包递到万林生面前:“我怕肉的你嫌腻,把这个吃了吧,多少补充点体力。”
刚才还拿得动瓶子的手突然就抬不起来了,万林生默默看了张东桥一眼,表示自己柔弱不能自理。
张东桥哪能不明白,刚垒好的几块砖头又摇摇欲坠。
他低着头,揭开袋子,把奶黄包举到万林生嘴边。
万林生咬一口,牙床的酸水又呼呼往上冒。
“怎么了?”张东桥看万林生皱着眉低下头,“难受?”
“没事儿。”万林生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硬着头皮说,“接着喂我。”
旁边是一个老太太,戴着口罩笑眯眯看他俩,拍拍身旁老伴儿的胳膊说:“看这哥俩,感情多好。”
张东桥扯着嘴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药水滴得很慢,像把时间也拉长了。
“明天还陪我来吗?”万林生看着他眼睛问。
“我告诉海聪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张东桥目光一直追随着手上的奶黄包,特别深情,“明天他带你来。”
“这么说不是海聪告诉你的。”万林生又咬了一口,“无所谓……反正你被我发现了,无缘无故出现在我家。”
“想必是……”万林生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托着腮,歪过一点儿头看张东桥,“对我用情至深,难以割舍吧?”
张东桥惊恐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夫妻,老太太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老爷子在研究手机里的语音,眯着眼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又放到耳边听。
“不是……”张东桥脑子飞速转着想了个理由,“我以为你不在,来拿东西。”
万林生闭上眼,嘴角勾着哼了一声:“拿个屁的东西!我那儿除了我,还有什么是你的?”
张东桥坐在旁边的空椅子上,低着头用脚搓搓地面,没有反驳。
其实前前后后张东桥买了不少东西,包括今天喝水的恒温水壶,大到洗地机小到护眼灯,更别提零七八碎的什么加湿器护肤品和许许多多他自己都记不清的东西。恨不得万林生那儿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