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计划(26)
在古代,将军凯旋要先去见皇帝。
可如今,这天下早就没有皇帝了,陆平安回来要先去拜见老祖宗。
接风洗尘。
可他来的也不算晚。
日落时分,正是梨园堂最热闹的时候,看戏的,吃饭的,喝茶的,都挤作一团。
有人吵着要看虞生的戏。
可他来的不巧,今日虞生不上台。
园子里竟还响起了一片吁声。
太阳终究还是下了山,连最后一丝霞光也一起带走,天地间又坠入了黑夜。
梨园里点了灯,人影绰绰,叫卖声、议论声、戏曲声交融在一起,乱而不杂,更有了人间烟火气。
月上枝头,陆平安终于姗姗来迟。
“嘿,这人就喜欢迟到……”旁边的石晔刚开口刚开口打趣了一句,便沉默不语。
虞生顺着他的目前望去,只一眼,眼眶便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陆平安换了便服,条纹西装外穿着咖啡色的坎肩背心,配上直筒的西装裤,脚上穿了一双擦的蹭亮的英伦风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也比之前成熟了许多。
可他额头上绑了纱布,右脸又多了一条疤,看起来是旧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的袖子里空荡荡的,随着他的走动而摇晃起来。
陆平安他,断了一只手臂。
“怎么,没听人说呢。”
虞生喃喃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看见上报纸呢……”
石晔不吭声,他的手死死握住窗户的边缘,甚至有些许的颤抖,眼神是罕见的凶狠,整个人看上去愤怒而又哀伤。
似有所感。
陆平安抬头,便瞧见了两人,他挥了挥手,疾步走上来。
“石头,小鱼儿,我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原本重逢该是大喜,如今却只能相顾无言,有人垂泪,有人心伤。
“怎么了,气氛这么沉重。”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陆平安走近桌子,坐下,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视,脸上带着笑,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
虞生先是忍不住,扑上去就解他的衣服。
碰到那空荡荡的衣袖,眼泪又唰唰地往下掉。
陆平安左右闪躲:“小鱼儿,光天化日,怎可如此辱我清白?”
虞生视若无睹,石晔则是配合着关上了窗户。
陆平安这两年日晒风吹的,皮肤晒黑了不少,扣子一粒粒解开,身上的其他伤口也暴露出来,新伤旧伤,层层叠加,看着就瘆人。
虞生摸着那结痂的地方问:“现在还疼吗?”
陆平安摇头:“早好了。”
抬起手,给她擦掉眼泪,轻声安慰:“都是皮肉伤,都好了。”
“不哭了啊,我真不疼了。”
这时,石晔忍不住狠狠锤了一下桌子:“这群狗贼,真想弄死他们。”
他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可如今看到陆平安满身伤痕,还折了一只手,怎能不气愤。
或许他人会夸赞,这是他的勋章,是英雄的象征。
可是作为朋友,他觉得这些都是狗屁。
但同时,又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帮不了陆平安。
他当不了他的兵,也做不了他的军师。
他听着窗外的靡靡之音,只觉得吵闹。
“别气,我这不是自己把场子找回来了吗?我们一万人对他们八万,还不是把他们打趴下了,以前靠着偷袭从我们这儿拿走的地,一分一厘都不能落下,都给我还回来了。”
“虽然我现在没穿军装,但是作为军人,这是我的职责。”他说这话时眼神坚定,一个人就能成为一个盾,挡下无数的攻击。
“我不后悔,也不怨恨。你们也别想太多了,今天不该给我接风吗。酒呢?菜呢?”
他说些,也把虞生抓在手里的衣服扯回来。
接着手一摊,就等着人伺候着穿衣服。
虞生只能把解下的扣子又一颗一颗给他系上。
陆平安握住她的手,略带抱歉地说:“以后,要麻烦你了。”
虞生一听,鼻头一酸,却也忍住了。
她点点头,应下了。
第15章 明月照高楼 中
虞生唱的场子渐渐少了,有传闻说她即将嫁入将军府。
其实这算不得谣传,陆平安立了大功,如今在军中地位颇为尊贵,也无需事事都看他父亲的脸色。
如今这战火纷争的年代,他纵使身份再高,一有战事,也得马不停蹄地奔赴沙场,凶多吉少,更何况他还断了一只手,京城里有名望的人家,都不太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这婚事,到最后,竟然也允许他自己做主。
虞生虽然唱的少了,却一直没有退出梨园堂的迹象,她开始自己编戏,古人唱古人事,他也可以编一曲今人歌。古往今来,英雄都是顺应局势而生,而当今这个年代,也该有属于自己的英雄。
石晔的工厂办的有声有色,还经常发米发油,不仅解决了温饱,还拉动了就业的增长。没有多久,他就成了京城里办厂办的最多最有钱的老板,衣食住行,全面开花。
他常常说,不仅要在京城办,他要把自己的招牌开遍整个华国,这样,不管陆平安去哪里打,他都能在最近的地方找到支援。
各地大小战事四起,陆平安奔走于前线,虞生不拦着他,只是房里的信越积越多,一个木箱子已经合不上了。
她写的戏反响很不错,结合了当今事实,痛批侵略者,赞扬华国的军人无畏不屈、骁勇善战的正面形象,一时间传播甚广。
陆平安再次回到京城时,虞生的名气又上升了一个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