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直觉大女儿又转着什么鬼主意，不过幸好子婉提醒，子娴也十六岁是大姑娘了。

“子婉，等今年熟皮子挣了钱，咱家在起几间房，单独给子娴一间，等你们姊妹都嫁人了，回家也有的住。”

何子婉见她娘流泪，手急忙慌的安慰人，她要做什么，也不能伤了她娘的心。可现在她手里也没多少银子，作坊建起来前期投入大，她又不准备小打小闹了事。

二月初一这天，何子婉带着子娴到山上挖春笋，子康、子谦到周全家读书，孙氏一个人在家做家务，听着敲门声孙氏还以为何子婉她们回来，一开门便见着一个鹤发的老道，她完全不认识。

“道长，您有什么事吗？”

“老道夜观天象，你家有人带天府星命，虽然现在势弱，但冉冉间有初生之象，可否将你家两女的生辰八字给我，让我仔细测算测算。”

孙氏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天府星命，将人领进来，急问：“道长，什么是天府星命？会不会有危险？”

鹤发老道切近孙氏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吓得孙氏肉跳心惊，求道：“果真如此凶险，我大女儿的生辰八字是……还请道长仔细测算，给个破解的法子。”

只见他这手指飞动，嘴里念念叨叨，孙氏连忙进屋准备茶水，将何子婉做的马蹄糕拿出一包，用托盘摆好端了出来。

“你且不用担心，只依着你女儿行事，你将来也贵不可言。”鹤发道士见了糕点眼睛雪亮，捡了一块快速吞下去，又伸手一连捡了四个，口里还是点心抹子，就道：“但若你阻了她的前程，你们全家都将引来杀身之祸，这是死局，无解。老道也有点看不清楚——但你务必记住老道这一句话：命运命运，命是天注定的，可人的运气却是随时变化的，你们家的未来，全在你一念之间。”

孙氏早就吓蒙了，再听他说全家未来全在她一念之间，立刻想到前儿何子婉跟她说要进城住几天，好观察外地客商能给上等的熟皮多少钱，她没答允，她就乖乖在家哪里都没去的事。

“夫人可是想到什么？”鹤发老道见孙氏面色大变，有些可怜，便道：“老道来这一趟，也是还了小徒孽债，你心里想的，便是对的，你只管放宽心由着她去闯，去闹，你在一边看着笑就行。”

“道长可是说真的，我只看着她便好！”孙氏着急求证，见老道朝她点头，他慈眉善目不自觉让人心生信服。

“看着便好，我今日说的事，万不可告诉别人！”

只等老道逸逸而去，孙氏直瘫在院中，仔细回想她从去年开始到底阻了何子婉多少好事，子婉想要打猎，她不允，子婉想要进城，她亦不允，她只想着替她找一个村夫，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却不料生生将她困在这一方天地中，连着他们一家未来的前程。

她让子康读书也不过觉着他最多能有个像施涛一样的功名，替她出口气，免得村里妇人尽是嘲笑她孤女出身，做不得秀才岳母，克夫克子克女。

“娘，你怎么了？”何子婉轻轻一推门就开，便见着孙氏瘫在院中双目圆张，想着是不是又是正屋来闹，将人吓着了。

“娘，你快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祖母又派人来闹腾了？”她就知道，过了年，正屋就来提熟皮子的事，被她推了，现在已是二月，他们肯定等不及——

“子婉，不是你祖母他们，是个道士，将娘吓着了，我没事。”孙氏拉着女儿的手，嘴唇诺诺动着，欲言又想起老道士的话，不能告诉任何人，连忙打住了。

道士？

那小道士能将娘吓成这样，他到底说了什么，想死是不是！

“娘，没事的，道士都是骗人的，你不要相信他，再说，咱家里溪口那么远，怎么他偏偏来我家胡说八道，等我——”找到他，揍死他。

孙氏连忙捂住何子婉嘴巴，生怕她再说什么大不敬的话来，急道：“子婉，是娘胆子小被吓着了，不关道长的事，你看，娘这不是好好地吗？”孙氏说这话，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势必要何子婉相信她没事。

何子婉见她娘佯装没事，立刻喊来子娴嘱咐她照顾好人，急往二郎神庙找人算账。

，！

☆、第四十二章 进城

“人去楼空？”何子婉将二郎庙翻了个遍，连个活物都没见，站在门前正恨恨不平，周全从山上下来。

“何子婉，我一刻钟前恰碰到小道士携了衣物匆匆立开，口里还嚷着什么，不好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的话，当时还觉得纳闷，现在看到难的生气的你，我便知道他的决定准确无误，甚是英明。”

就她现在的身手，那白嫩嫩的小道士都受不了一掌。

跑了？

他怕什么？

何子婉觉得即便让她知道他说错了话，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跑了吧。

“你可知道他从哪里来？”何子婉搜索了一圈，以前她跟孙氏也来庙里，真就没碰到小道士过。

“他，过年的时候吧，初一，十五我来进香，都碰到过，我们这个二郎庙，以前都是村民自己打扫，过了年，除了逢年过节，都没人来。”

何子婉一个女娃，除了过年期间，都不被允许到这里来，他也就是看着庙后面的山药藤长得好，想挖几颗，又怕二郎爷怪罪，这才进山寻找，说来也怪，没走多少路就让他挖到一个十来年的大个。

“是这样，那就算了！”何子婉一想到是自己先拿钱贿赂人的，说到底吓到娘亲也是她自己不孝。

“何子婉，你看我挖的山药，你要不要拿几根？”周全见何子婉怒气全消，这才敢往她身边走，一想刚才何子婉气的汗毛竖起的模样，他发誓下一次他一定拔腿就跑。

“你自己拿着，我不要！”何子婉摆了摆手，大步往回走，她刚才太气，应该好好给她娘把把脉，看看吓着没有。

回家，何子婉便见着孙氏忙前忙后做饭，指着子娴就要责骂，还没张口，便听孙氏笑着说道：“子婉，我没事，是我自己要做饭的，与子娴无关，你不要怪她。”

“姐，是娘不听劝，我，我拦她了，她就是不肯，还将你垂涎的腊货都淘洗了，就等着你回来做。”何子娴看了她姐一眼，立刻低着头，弱弱说道。还好娘亲求情，不定她姐这会儿怎么揍她呢。

何子婉揭开锅盖，果然，锅里是大白米饭。

她娘这是觉着对不起她了，小道士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子婉，你不是想进城去看看有没有收皮子的客商吗？我觉得明天肯定是晴天，你早早去，早早回来，若是——”

“娘，我明天要整理草棚子，后天要到溪口看地，进城的事过段时间再说。”何子婉听到她娘有些内疚的说出这些她本来教给小道士的话，心里酸涩不已。

“我看你还是早进城看看，要是没人收货，我们皮子熟的多了，没人收，过了六月可是会生虫子，倒时候只怕会血本无归。”孙氏起先内疚，这说着说着就想到丈夫每年都说皮子生虫，不好卖钱云云。

何子婉微微一笑，听她娘自信非常，又是以往的滔滔不绝，心里一松，就说她娘是个直性子，过了就忘，小道士的话也就一时半儿会发挥作用，时间一长怕是要另想办法。

“娘，那我明天一早进城，晚上关城门之前一定返家。”

“好，你想吃的腊货我怕放久了会坏，你看要炖着吃，还是要油煎？”

何子婉受宠若惊在她娘连连夹菜中，结束了她有史以来最不自在的中饭，晚上她娘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聊到半夜。

“子婉，你以后想干什么娘都随你，娘不给你添麻烦，也不会再给你拖后腿，我们家所有的事娘都交给你做主。”听得何子婉是毛骨悚然，她想不明白就一个编谎骗人的小道士，娘对他就信任至此，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难道说小道士当真有些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