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洞谋士(70)
侍女进来,端上蜜浆吃食。只枣泥羹要庖人现做,还要等一会儿。老仆由帮侍女摆放好,便带着侍女退了下去。
“我还记得头一回来府上,兄长也备了甜甜软软的小食——那其实是招待公子俞嬴的吧?兄长现在还会想起公子吗?”田卓问。
田向不回答他,反而问:“你从前不是称呼她‘姊’吗?”
“她若在这里,我自然还那样称呼。公子又风趣又有学问有见识,待我也甚好,给我讲过史,还教过我思辨之道——可惜我不是那块料,如今只能跟兄长辩论辩论这个年岁该不该吃甜。”田卓笑,“不过嬴姊是会赞许我的,她当时就时不常塞我各种小食……”
田向微笑。
“我有时候挺想嬴姊的,要是她还在多好。”田卓道。
田向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田卓问:“当日是先君还是上卿下令杀她的?”
田向抬眼看他。
田卓懂他的意思,点点头:“上卿是先君的手眼。谁下得令,确实也没太大区别。”
两人又沉默片刻。田向换个坐姿:“不说这些陈年旧事,说说你今天为什么来。你如今管着都畿戍卫,不该跟公子们、跟别的朝臣走得太近,自己要懂避讳。”
“我记着兄长的话呢,只偶尔来这里。再说宫禁甲卫、临淄城外驻军这些又不归我管,这个‘小司马’也不是太招眼。”
田向点头:“你自己有主张就好。”
“我今日来,与于射有关。你前两日不是让我注意些他吗?上卿让人窥视其府第,于射惧祸奔逃,那些窥视之人已经追他去了。我看于射难逃一死。我要将此事报与君上吗?”
“你是君上之臣,当报则报,否则便是你的失职。但-是只报你职责之内当知道的,还是将你尽知的都报上,怎么报,要自己拿捏。上卿与君上是亲叔侄,情意深厚,上卿在宗族中势力庞大,莫要想着揪住一点小过就掀翻了他。”
田卓点头:“懂了。过两日,我就说在临淄城外发现于射死尸,旁的不多话,让君上自己琢磨去。”
田向看着田卓:“别总替我不忿。”
田卓道:“谁替你不忿了?我就是看这老叟不顺眼,就跟田氏所有人都是他的私产一样,看重的,就是宝贝,不看重的,就能塞进灶间烧了……”
田向“嗯”一声:“自己小心些。没有旁的事就走吧,在我这里待时间太久不好。”
“我的枣泥羹还没吃呢……”田卓道。
田向失笑。
“算了,下回吧。”田卓笑着走了出去。
临淄城南青牛冢
出了城门,下了大路,拐上一条野道,走不多远,转个弯儿便是青牛冢。青牛冢在青牛坡上,坡不陡,缓缓的,像老牛的脊背。路两旁有些不知道哪个年月的荒坟,又种了些杂乱的树木。树木比旁处的道边树要粗壮高大不少,也更密实,但林子不算大。
二十余骑转过弯来,便看见刚才一直追着的车马消失在前面的路上——旁处藏不了人,这会儿工夫也不可能走远,那便只能是在林子中了。
追兵为首之人做个让众人警戒的手势,便接着骑马奔过来。
果然!从几棵大树后射出箭来。那箭力道准头都极佳,哪怕追兵有所戒备,还是被射伤射死三四个。还有射中马,马将人翻下来的。
但追兵为首之人很快压住阵脚,追兵们纷纷挥动长剑,击落射过来的箭矢。他们到底人多,很快便逼近了射箭之人藏身之处。
射箭之人跳出抢攻,双方在树林边缘战了起来。
对方虽只四人,战力却很强,几乎每人都可以一敌四而不落下风。
但追兵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多了。
追兵为首之人不管那些死士,只寻找于射。他会藏在这片林子里面吗?这一小片树林可不禁搜,还有,他的车呢?车可进不了林子。
追兵为首之人带着几人顺着路再往前走一点,便看见了藏在树林边缘的车。
一个追兵靠近那车子,刚刚拿剑挑开车帘,车中一柄剑直刺出来。追兵忙闪避,并举剑来挡,那剑却拐了个诡异的弯儿,划在追兵颈间。还没反应过来的追兵颈间喷出鲜血,倒在地上。
车中出来一个人,不是于射。
“杀术?”追兵为首之人略眯眼:“你这样的人何必听命于那条丧家之犬?还是降了吧,只会比你从前跟着于射好百倍。”
那擅杀术的死士不答话,一剑刺向追兵为首之人的左胸。为首之人拿剑架开:“既然不识抬举,便在此给他陪葬吧。”
追兵为首之人剑法竟不在那擅杀术的死士之下,一柄长剑使开,带着森然之气。
追兵为首之人吩咐跟着自己的两人:“去找于射。”
树林中,藏于大树后的于射看着那两人走近。于射手有些抖地握住自己的佩剑。
忽然,路上传来越来越响的马蹄声——不是一匹,是一群。
追兵为首之人皱眉,去找于射的人也停住步子,回头张望。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来者何人。
另一群死士,来救于射的死士。
追兵为首之人脖颈、后心各中一剑,一剑是擅杀术的死士抹的,一剑是后来的死士刺的,他圆睁着眼睛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