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111)
一直忙到二更时分,姬婴见各处都已归置妥当,又到后院看了看早已睡熟的两个孩子,才来到东边正屋中洗漱宽衣上榻。
魏王开府后,园中一连忙着收拾了整整三日,照例在第三日晚间摆了个宴席,遍请京中宗室皇亲,只有太子姬月不曾来,长乐公主姬云和梁王姬星都是早早就到了,还有数位旁支宗亲和姒皇后那边的亲眷贵人,皆一一入席。
这些人原先在宫宴上,姬婴也都见过,只是从前宫中赴席多少拘谨些,许多人只是打过照面,却不曾说话,今日她借着开府宴席,又有姬云从旁介绍,也与许多京中宗亲都熟络了几分,席后她又吩咐人在后花园水榭上摆了一台小戏,众人直热闹到二更方散。
宴席过后,姬婴又歇了一整日,晚间歪在后院书房的东窗下榻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才终于切身体会到独自成立家业的滋味,哪怕只是这一处算不上多大的府邸,好歹唯她是主,比从前在那富丽堂皇的可汗庭王宫,却处处受掣肘,来得自在多了。
她在这里静静坐着,忽从外面传来几点有节奏的敲门声,知道是自己先前派去西南草原的暗卫回来了,遂坐起身:“进来。”
果然一个黑影闪身进到屋中来,朝她拱了拱手:“公主安康。”
“不该再叫公主啦。”
那黑影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属下失言,拜见魏王。”
她起身走到案几边,拿起茶杯来给那暗卫倒了杯水,叫她在边上坐了:“你亲自回来,一定是有许多不好在信中讲明的话,缓缓说来,长夜漫漫,不着急。”
那人轻轻摘下面纱,欠身虚坐着,拿起茶杯来轻轻喝了一口,姬婴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又叹道:“我瞧你黑瘦了些,想来近日必然出了许多事,真是幸苦了你。”
此人名叫姞安,原是妫易旧日部下,燕北失守后曾独自越过柔然边境寻找妫易,后来被姬婴安排进可汗庭王宫做了侍卫,柔然覆灭后,她仍留在了草原,负责带人为姬婴打探各国动向。
“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姞安将茶杯放下,顿了顿,“科布多为首府的西南汗国现已正式更名为察合汗国,阿勒颜汗隐去了原名,对内将其驾崩复还之事遮掩了过去,对外只称察合汗王,国中也已恢复了秩序,我离开国境时,从科布多城开出了一支使团往乌孙国去了。”
当初柔然可汗驾崩与柔然国覆灭时间上相隔不久,许多细节还没来得及传到科布多去,所以阿勒颜的事倒还好遮掩。
姬婴一面默默听着,一面在身旁案几上点起一炉荔枝香来,等香气从炉盖中轻轻升起,弥漫出淡淡果香,她才将香炉往里侧挪了挪,又端起茶杯:“他这是知道了察苏当年难产血崩的原由,派人到乌孙国兴师问罪去了?”
察苏的死一直让姬婴耿耿于怀,将阿勒颜送回科布多后,她又另外派了人,把当年乌孙国发生动乱前后的事细细收集明白,待阿勒颜出来之后,再交给他详查,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反思自己当年那个错误的决定。
姞安沉重地点点头:“当年察苏公主到了乌孙国都城,的确处处受到优待,但国王莫儿罕有些过于限制她走动,不给她出城跑马,就连在王宫之内,行动也要亲自相陪,察苏公主有孕后,他更是时常叫她少要走动,恐伤了胎,后来西夏国发难,莫儿罕仓皇出逃时,却吩咐宫人好生看顾察苏公主上车离城,自己坐车先跑了,这才让容简有机会带人将察苏公主从都城出逃的混乱车马中,接回了科布多,只是当时她已接近临盆,又突然受了奔波,才至生产时血崩。”
姬婴听完她这番话,良久无言,只是紧紧攥着拳头,又听姞安接着说道:“后来西夏国撤走兵马,莫儿罕回到都城发现察苏公主失踪,全国张告搜寻了许久,至今仍在四下找她,前不久还曾私下派人去过科布多寻访。”
片刻沉默后,姬婴又问道:“西夏国近日的事,你回来的路上可有听说么?”
姞安知道她指的是西夏近日突然抢占了中原河西边境线处两座矿山一事,遂颔首回道:“那两处矿山在我回来时仍被西夏占着,中原从燕北开往西面回援的兵马到的迟了,在矿山被西夏军以逸待劳,吃了两场败仗,如今只在外围对峙。”
姬婴听她说完,站起身来,走到案边挂着的一张西北地图前,转身拿过一支笔来,沾了朱墨,将那两处矿山标记下来,随后将西夏国、乌孙国和察合汗国的位置分别圈了出来。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几声远远的梆子响,正交四更。
于是她回身走到姞安面前:“时辰不早了,我让人给你安排间屋子,这几日你换上执事衣服,就在我这园里好生歇歇,待我这边事情有些眉目了,再回去不迟。”
姞安起身又朝她行了个礼,随后被姬婴叫来的两个执事人带了出去。
等姞安去后,她又在那地图前站了许久,直到天边微微发白,才离开书房回屋安歇。
又过两日,一班宫人来到了魏王府门前,门口执事人一见,忙出来迎接,姬婴在后院听说,也赶忙更衣来到正堂。
那为首宫官见她出来,展开圣旨徐徐宣读:金帐汗国使臣团将于明日抵达洛阳,宣魏王姬婴明日未时进宫,参加迎接使团典礼,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