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154)
她看完合上花笺,一手舀着粥,一手托腮细细想了一回,却没说什么,只让忍冬先出去了。
这日晚间,她没再让那几个面首过来伺候,而是叫来了这次混在执事人中带到邺城的暗卫,细细吩咐了几句,随后在王府东北角设下了一个圈套。
到第二日深夜,果然有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被那几个暗卫在东北角门拦了下来,押送到了姬婴面前。
她走上前伸手掀开那人的面纱,是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她轻轻一挑眉:“阿勒颜,我饶你一命,可不是为了让你跑出来给我添麻烦的。”
第85章 幔卷绸
阿勒颜没有答言,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年来他幻想过无数种与她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种是眼前这样的, 她见面后的这第一句话,也是他想了千万遍都没有料到的。
姬婴也看了他片刻, 此时他两边手臂被后面暗卫押着,姬婴伸出手从他领口处开始一点点往下搜身, 摸到他左胸口处有些异样,遂伸手从他衣内掏出一个纸封, 似乎是一封信。
她打开外面的信封,发现里面还是个信封,里面那层信封边缘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她看了看信封上的字,又抽出内中的信纸,展开看,发现与信封上的字体一样,像某种回形花纹,却不认得是什么文字,只是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她将信先折起来放回信封里, 随后接着往下搜身, 两边手臂一寸寸查完,她又把手挪回他到腰间, 卸了他的腰刀和腰带, 往下细细摸了一遍两腿和靴筒。
等亲自将他全身上下都搜查完毕, 她抬手让那两个暗卫先出去,左边那个还有些踟蹰:“殿下……”
“没事, 出去吧,守在门口就行。”
等暗卫松开阿勒颜,退出去将门关起,姬婴转身走到东窗边榻上坐了,将方才从阿勒颜身上搜出的那封信放在桌上,伸手拿过榻桌上的香炉,悠悠搅着香灰,准备点香,她见阿勒颜还站在那里,笑问道:“大汗不远万里孤身冒险闯我王府,是来报灭国之仇么?”
阿勒颜转头看了她一会儿,竟也低头浅浅笑了一下,随后走到她这边榻前,在榻桌另一侧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我说过,若帝国毁在我手上,是我无能,不怪王后。”
这时姬婴已将香点了起来,盖上香炉盖后,一缕轻薄的烟从炉内缓缓升起,她将香炉往榻桌里面挪了挪,在桌上撑着手肘托腮看他:“看来这一年,叫你回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
“是,日夜回想。”他低下头,语气怊怅,“此生最有负者是察苏,不该自以为是,为帝国颜面牺牲了她。”
她见他说得认真,也抬眼看了看他:“你明白了就好。”
“次而有负者是你,共枕七年不知你心中所想,不过这一桩,我想,我已为此付出代价了。”
她听罢垂下眼眸,随即微微摇头轻声叹道:“恩怨难算,这一桩就勉强算是两清了吧。”
见他没再说话,她又歪头看了看他:“大汗这次千里迢迢借出使为由冒险前来,只是为了这一场剖白么?还是说这一年在科布多过得不甚如意,所以想要出来散散心?”
阿勒颜听她这样问,自嘲般苦笑道:“科布多遍布你的眼线,我这一年过得如何,难道你会不清楚?”
“遍布我的眼线,却还是叫你悄无声息地跑了出来,我竟事先一点儿也不知道,看来我那些眼线也是时候该换换人了。”
说完她点了点桌上那封文字奇特的信:“你我分别一年,又夹杂着那样多变故,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对坐说话,实属难得,你这次究竟所为何来,不如也趁现在同我讲讲。”
阿勒颜低头想了想,他的双手一直交叠放在榻桌上,与姬婴的手只隔三寸远。
他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来,见她没有躲避,才轻轻握上来:“玄娘,你回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此事难如登天,我只想来提醒你,现在抽身退步,还来得及。”
她皱了皱眉:“你知道了什么?”
“玉京门事变。”
这五个字一出口,姬婴立刻放下了托腮的那只手,一脸严肃地紧紧盯着他:“你最好再说仔细些。”
他又沉默片刻,才缓缓将他母亲妘宫旧日匣中密信一事,简要讲了一回,只是略过了信中具体内容:“这封手札内记录的是宫变前的事,后面的内容还在科布多,等你去了一见便知。”
姬婴听完良久无言,又回想起许多年前在鹤栖观见到的那个中原面孔的异服女子,阿勒颜的母亲,原来曾是姬平派往漠北的细作,难怪她会认得息尘jsg,难怪她当初看到自己的时候哭了一场,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姬平,难怪。
寂静半晌,她轻轻问道:“那么,你来找我是想要做什么?”
“此来只为见你一面,再就是提醒你别再回洛阳,我另外也留了人在那里,来日等我再去洛阳一趟,找机会将卓尔……”
姬婴皱眉打断他:“她叫姬嫖。”
阿勒颜怔了怔,并未理论,只是接着说道:“把她留在洛阳也很危险,我想将她接出来,若你想通了,我们可以一起带她回科布多。”
“这次去洛阳,你见过她了?”
他摇了摇头:“只在一场宫宴上远远见到了身影,她被保护得很好,离宫后我尝试了几次,无法接近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