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162)
姜信听她这样说,微微欠身答道:“封地诸事需禀过遥领藩王,这是朝中定下的规矩,虽然大部分公务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但殿下才来封地不过月余,还是不可荒废了公务才是。”
见她言辞谦恭但态度坚决,姬婴低头想了想,随即又笑道:“既这样,那我也不叫姜太守为难,咱们还是维持五日一禀,但是要请姜太守另外派府衙上的人前来,中间五日我叫姞长史代我听禀,每十日我亲自同姞长史一起来听,如何?”
姜信抬眼看了看她,心下忽然明了,她这是不愿意让封地诸事,都通过姞茂一个人传话回禀,所以要借此直接跟她从府衙派来的人了解政务,于是颔首笑道:“若殿下觉着每五日一听太累,这样也好,若其中有要紧事,再请姞长史代为转禀也是一样。”
姬婴见她同意了,欣然一笑,又闲闲同她说了几句别话,喝完一回茶,才亲自送了她出来。
等送走姜信,果然第二日便有府衙派了一名郡丞前来,为姬婴禀告近日封地要务,其中内容的确要比之前姞茂禀上来的丰富一些,不仅有治民决讼,还有城乡选贡生进贤等事,甚至还给她讲了几桩城内和田庄上最近发生的趣事。
她听完这些方才感觉到,脚下这座邺城,终于鲜活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又寻了个由头,把姞茂安排进府中的人陆续打发了,实在甩不脱的,都赶到了前院跑腿使唤。
包括最早留下的几个面首,凡是经姞茂选送进来的,都借故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她亲自派人选来的三个人近身服侍。
等姞茂半个月后从洛阳回到邺城,魏王府各处执事已清洗过三轮了,他听亲随回话,说是因魏王内室丢了个纯金冠,人仰马翻查了数日,发现是个面首偷走了金冠,又转托人送出府,要换成钱给家里人还债去,魏王为此动了大怒,打了相关一众人,又遣了许多人出去。
姞茂听完心惊不已,那个据说偷发冠的面首,是他后来选送给魏王的,当时他被魏王催着选人送去,也顾不得看家世,只是见人长的好看就挑来了,他回想了片刻,这小郎家里的确穷,父亲是个赌鬼,要说干出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次的事还牵连了他安插在王府中的人,但此刻他已没心思琢磨那些人了,只想着得先把自己摘出来,莫要因此影响了仕途。
这日,他风尘仆仆进了jsg城,先到府衙应卯,在值房里净须洗了脸,重新束发修了眉毛补了脂粉,又换了身熏过香的洁净官袍,这是魏王的规矩,但凡男官,都得匀面梳妆齐整才能见她,否则就算殿前失仪。
他忙完这些琐事,在镜前来回检查了两遍,见没什么问题,才匆匆带着太子姬月赏的东西,来到魏王府门首求见魏王。
姬婴早在他进城时就收到消息了,但没有立刻出来见他,等他在前院偏厅里坐了半个时辰,才悠悠从后院出来,叫人带他进书房里回话。
姞茂跟着那引路执事,低头走进书房里,将要回的话又反复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其实他这次去洛阳,差事办得十分顺利,路上花了七日,小心翼翼将那棵桃树完好无损地送进了太子府,正赶上太子姬月生辰前一日,他又碰巧当日得闲,亲自走出来看了看,直感叹魏王妹妹有心了。
姬月前几个月过得不大顺,但近日否极泰来,几桩公务都赶在生辰前办妥了,加上今年浙江春蚕收成极好,给户部减轻了不少压力,虽然前段时间两湖防汛的事叫梁王姬星得了些许称赞,但姬星如今也愈发低调,办完这事回到京城后,仍旧管着自己那一摊子事,并没有因此贪功,开景帝也只是赏了姬星几处田庄,未再有其他实在提拔,让姬月稍稍放心了些。
他见了这贺礼,又听魏王府上来人说了说姬婴的近况,知道她一到邺城就见到了借债文契,还想着大老远派人送生辰礼来,虽然只是一颗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桃树,每片叶子都好似写着“有心但没钱”,也算是礼轻情意重。
他又回想起自己当初因冗事缠身,说好的要留她在京城,也没能帮她说句话,加上修建魏王府欠债这事,他也知道里面有工部的那些弯弯绕,这次承建魏王府的官员,还都是他的人,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款待魏王府来的人住了几日,走时又开府库给姬婴拿了一小箱三十两金锭,又叫来了宗正寺的人,让把魏王府的债划到户部,由十年债改为三十年债,往后魏王可以用年禄慢慢还,省得在封地还要俭省度日。
这些对于姬月来说,都不过一句话的事,却是给姬婴解了一大难题,她坐在大案后面,听姞茂将去洛阳前后事说了,满意得连连点头:“好,好,这事也多亏有你走一趟,给咱们王府立了个大功。”
他原本回话时还有些惴惴,想着不知姬婴是否会提起面首偷冠的事,但见她听禀全程和颜悦色,又夸了他一句,有些受宠若惊,忙低头说道:“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说完他顿了顿,张嘴想问问那面首的事,但突然又想到自己才一回城就问这件事,似乎显得有些过于消息灵快了,于是又把嘴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