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184)
但凉州毕竟路远,而开景帝一向对兵权管控甚严,整个洛阳城的禁军,包括京畿地区府兵,全部由皇帝本人单独掌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能走武力政变这条路。
在她看来,最好的方式,还是通过立储。前几天她听闻,开景帝召了几位重臣议储,似乎是要立姬星。
她本来没把那个病歪歪的次子放在眼中,前阵子见他病得快死了,还想着省得脏自己的手,没想到开景帝病中这样仓促做了决定。
但是只要未行册封,一切就还都来得及,她这日才派了人,打听遗诏和册封储君的消息。因开景帝总是思绪反复,常会修改诏令,只要册封日子没定,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就算册封日子定了,她也还有一步险棋可走:赶在册封典礼之前除掉姬星。
不料那人刚走没多久就回来了,说开景帝晕倒在了皇极殿内,上下消息严密封锁,御前宫官匆匆去请了梁王和几位重臣进宫。
她听闻不禁心下一沉,按照她先前收到的太医院脉案和起居注来看,开景帝还没有病到会随时驾崩的地步,若果然天有不测,在这个节点上,却对她十分不利。
这时,梁王姬星已在皇极门外下了步辇,其余几位重臣也都由掌印宫官宣进了宫中,俱在前面观风殿候着。
开景帝的最新遗诏,是这日早晨刚刚召几位政事堂重臣宣的,原本这日午后该是梁王进宫谢恩,再择日册封太子,不想开景帝竟突然驾崩。
姬星跟着宫官走进皇极殿内,见到外面正殿中跪了许多太医,走进后面寝殿,又见这里也跪了一屋子太医,魏王姬婴此刻跪在榻前,回头见他来了,登时泪如雨下:“二哥,圣人他……”
这时跪在姬婴旁边的太医院院判,向姬星行了个大礼:“殿下,圣人已殡天了。”
姬星闻言,踉跄走到榻前跪了下来,失声痛哭半晌,才回头问那院判:“昨儿我来请安,父皇分明气色见好,如何就这样突然?”
那院判低头答道:“回殿下,圣人的病,本乃阳虚不能制阴,又被奏疏中不当言语所激,以致急火攻心,气血逆乱,臣等无力回天,甘愿领罪。”
姬星听他这样说,忙问是什么奏疏,一旁宫官走上来递给他看,原来是几封不赞同册立他为太子的严词谏诤,于是又伏在龙榻上哭了一回,才被姬婴劝住:“二哥,舅皇今日已有遗诏,请召观风殿内众臣进殿听宣吧,皇后娘娘也还病着,皇极殿就交与二哥,我好往椒房殿将此事说与娘娘知道。”
姬星沉痛地点头说道:“好,有劳妹妹缓缓说之,小心劝慰母后。”
等姬婴来到椒房殿时,姒皇后已换上了朝服,神情肃穆,对她说道:“皇极殿事我已知之,扶我过去看一眼罢。”
不多时,姒皇后在皇极殿外下了步辇,姬婴忙走上前搀扶,此时一众朝臣已被宫官领进皇极殿正殿,见姒皇后进来了,忙都转身朝外行礼。
她扫了众人一眼,只说一句“平身罢”,便往后殿走去,果然见开景帝遗体正在榻上,她上前看了看,这还是自姬月去世后头次见他,已瘦得十分厉害,半晌后,她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并不曾掉一滴泪,回身说道:“听闻圣人已有遗诏,就在正殿宣读吧。”
姒皇后说完转身又来到正殿,见几位重臣都在这里,遂走上御阶坐到龙椅上,命人宣读遗诏。
这时御前掌印宫官拿出一卷黄色卷轴,姬星在最前面跪了下来,姬婴则跪在他斜后方,其余众臣亦在她二人身后跪了下来。
只听那宫官宣读道:“朕以菲德,获嗣祖宗大位,忧劳夙夜,弗克负荷,已有二十五年矣,今疾不复起,盖天命也……皇次子姬星,仁明刚正,德器夙成,宜嗣皇帝位,由左相嬴尚、右相姞凡、中书令姚瑞、魏王姬婴四位顾命大臣共同辅佐,凡国家重务,皆上白皇太后,方可施行……宗室亲王蕃屛任重,谨守封国,着各处总兵安抚军民,勿擅离职守,诏谕中外,咸使闻之。”
姒皇后坐在上首,听到遗诏中那句“凡国家重务,皆上白皇太后,方可施行”,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又想朝中众臣如今派系各异,姬星这皇位坐不坐得稳,亦未可知,于是她决定还是先静观局势,再看情况定下一步计划。
宣读完遗诏后,宫中各处开始着手准备开景帝丧仪,并为其议定庙号为英宗,新帝姬星依照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拟定新年号为“延兴”。
京中的禁军指挥部和宫禁内卫,早在开景帝卧病前,就提前做好了新一轮换防部署,拱卫京师的神策军、虎贲军和守在上阳宫的皇帝内卫,号令各军的虎符全部收在皇极殿内。
在宫官宣读遗诏当日,就移交给了新帝姬星,所以京城和宫禁内外,倒都没出什么乱子。
开景帝驾崩十日后,长乐公主姬云也匆匆从华州赶了回来,其时各处大事已定,也已行过了大殓典礼,只等她回来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
她在灵前哭了一回,随后被姬星指派负责主持起灵送葬等事,这时中原各省都已收到了丧报,纷纷向新帝发来告慰请安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