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218)
姬婴此时也签好了手令,又加盖了中书令的大印和魏王宝印,看着妘策带一众人离开政事堂,往两仪殿送奏疏去了。
她这日没有再另外递折子请旨觐见,是想看看姬星见到庆安郡王府的丧报后,会不会召她过去问话,想来他应该也早就从密报处得知这个消息了。
她在大案前又踱了几步,细细思量一回,过了约有半个时辰,见妘策带人回来了,姬婴将她又叫进了值房:“奏疏送去了?见着圣上了没有?”
妘策摇摇头:“没见着,只在西配殿等了半晌,两个秉笔宫官出来收了奏疏,就打发我们回来了。”
往常政事堂去送奏疏,若姬星在书房里,一般宫官都会叫她们在西配殿候着,待书房里拆完奏疏,他过目后,会点出由政事堂代为批复的奏疏,叫宫人拿出来,交给西配殿等候的人再带回政事堂,省得跑两趟。
但若姬星不得闲,叫人先回去,晚些再拆奏疏,也是常有的事,光凭这个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姬婴也只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随后她又在值房中处理了几件日常事务,直到时辰接近晌午,才起身出来,在政事堂大门外上了步辇,回府去了。
午间她仍只简单用了些点心,又在东屋榻上歇了片时,到未时初刻,果然有宫官前来宣圣人口谕,召她即刻进宫。
还是在两仪殿的书房里,姬婴这两年已对这间改饰过的书房十分熟悉,但她此刻还是跟着宫人,低头往里走去,如同第一次来一样步步慎重。
走进书房内,她才微微抬了抬眼,见姬星正坐在大案后面,吩咐屋中宫人都出去,片刻后,她听到身后大门关起来的声音。
“给皇兄请安。”
“坐吧。”
她见大案前已放了一个绣墩,于是走上前坐下,静静等待姬星开口。
屋内静默片刻,姬星才伸手点了点案上那封庆安侯府的丧报:“朕看此事不像是意外,你可知情么?”
她垂眸听完,飞快想着他话中含义,随即答道:“臣今日才知此信,冬日里走冰受伤也是有的,救治不不力,王府执事需要问责,若皇兄认为其中有疑,臣去拟旨将王府长史及总管等人押进京中审问,再派钦差前往详查。”
姬星听她说完这番话,觑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叹一口气:“眼看快到年下了,这样兴师动众也叫朝中人看着不安。朕想着,你下去选派个妥当人,以治丧为由暗地查访,若果然有可疑之处,等过完年再详查。”
姬婴应了一声“是”,听他又接着说道:“这事也还要再向太后禀明,庆安郡王虽然曾被议储,但朕说过,不会与孩童计较这些。如今出了这桩事,太后那边恐怕会多想,说不定还要疑心朕,一会儿你去永寿殿看看太后吧,也代朕劝慰劝慰。”
姬婴听他这意思,似乎也对此事感到十分为难,但她还是从他一闪而过细微神情和语调中捕捉到了些异常,此刻她心中更加笃定,姬华的事,就是他派人干的。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行了个礼:“是,臣这就去永寿殿给太后请安,世事无常,太后定看得开,也请皇兄宽心。”
姬星表情沉痛地点了点头,召来宫人将她送了出去。
冬日里的永寿殿外,花草寂寥,更显得十分空旷。
姒羌听说魏王来请安,派了两个宫娥在殿外接引。姬婴跟着她们走进正殿,又转过三间厅堂,才来到姒羌近日起坐的西暖阁里。
此刻姒太后穿着件杏黄底团花缂丝常服,正坐在榻上吃茶,见姬婴走进来请安,叫人搬来鼓凳给她坐,又令屋中宫人都退了出去。
“你今日所为何来?”
“庆安郡王……”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是问,他叫你来做什么?”
姒羌在宫中耳目众多,此刻已知姬华出事,姬婴倒也不觉意外,于是她直接答道:“皇兄恐怕太后疑心庆安郡王的事不是意外,所以叫臣前来小心劝慰。”
姒羌冷笑一声,伸手将榻桌上摆着的一封信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她起身将信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封密报,写着姬华的死,是魏王派人做的手脚,只为替姬星进一步铲除太后党羽,以期稳住自己在政事堂的地位。
她看完登时大惊失色,一脸惶恐:“这……这些却从何说起。”
姒羌看到她的反应,淡淡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自从姬华前往封地,姒羌也同时安排了人在他的王府里,所以他出事后,姒羌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随后她又听人报说,姬星那两日正有个潜邸密使,也才从姬华的封地回到宫中报信,她立刻就知道是怎么jsg回事了。
姬婴听完只是半晌无言,姒羌见状,又说道:“你虽也替他做了不少事,但夹在我们当中,难免要有这么一遭。”
姬婴听完苦笑一声:“原来这密信,是皇兄要先借太后的手除了我,得亏太后看得真,否则我此刻性命难存。”随后她也从袖中拿出一节事先准备好的字条来,“今日还有御前的人私下给我递消息,让我不要来永寿殿,想来也是为加深太后对我的疑心。”
姒羌接过那字条看了看,她这两年眼见自己朝中党羽一点点被削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应对了,原本她选定的时间点在明年初春,但姬华突然出事,让她不得不考虑将时间提前,哪怕时机还不算十分成熟,也好过像当初开景帝突然驾崩时那样,让她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