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245)
姬婴走到他面前站住笑道:“都是本家宗亲,净说这些见外的话, 正好我今日也得闲,走,尝尝我今儿新开的葡萄酒。”说完抬手请他往后面走。
她二人被众执事簇拥着往花厅上走来,广陵王又闲闲问道:“姪儿今日在忙什么?可得来一同用膳么?”
姬婴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她前些日收藏了几副画,也来了兴致,让我给她请了个丹青妙手来,眼下正在后院学作画,方才我瞧弄得一身颜料,就不叫她出来相见了,广陵王莫要见怪。”
广陵王也笑道:“姪儿多才多艺,赶明儿有画作出来,我也厚着脸皮讨她一副收藏。”
二人一路说笑着走到花厅,这边肴馔已都摆上了,副总管忍冬正在这里张罗,见她们进来,忙迎上前请她二人入座,待酒也上了,姬婴便叫众人都退了下去,厅上只留她两个对坐用膳。
她们吃了些菜,又喝过一回酒,姬婴才擦擦嘴说道:“广陵王今日来前送的帖子我瞧过了,不知是哪里得来的?”
广陵王见问,这才一拍大腿:“今日来见了殿下园中美景,又喝了美酒,竟险把个正事忘却了。”随后他便说起自己今日突然收到这个拓片,又有江南来人同他说,江南陈氏当家的在姑苏宅中抓到了一个人,行踪鬼鬼祟祟的,身上竟搜出了圣庄皇储的牌位。
后来细问才得知,这人是前任左相嬴尚打发来的,因罢相对魏王怀恨在心,又辗转查到鹤栖观中有祭拜圣庄皇储的牌位,遂派人偷取出来,准备就这件事和前不久魏王世子生辰宴上,收受江南世家重礼一事,向魏王发起弹劾。
这人正是前来姑苏与同谋碰头,只为确认那件象牙是从南诏国偷运进入中原的,以此再罪加一等。
“那套文玩是陈家替我寻的,陈家一听这事,慌得了不得,于是赶忙派人来知会我,我一听也吓了一跳,这才忙忙来向殿下报信。”
姬婴默默听他说完这一大篇故事,暗自揣摩哪些部分是他同陈家杜撰出来的,但面上却只是一副凝重神情,半晌才在震惊之余缓缓说道:“看来是我侥幸,有广陵王的人碰巧撞破了这事,叫我免遭一场弹劾。”
广陵王见她似乎信了,接着说道:“陈家正准备派人将那牌位送回归还,又恐殿下怪罪,这才先派人快马送了拓片到我这,我想着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所以赶紧来向殿下讨个情。”
他说完见姬婴没答言,又说道:“也请殿下放心,这牌位并没有被多少人看见,毕竟时间上有欺君之嫌,没人敢提的。”
这却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当年开景帝接她回宫时,满朝都道她事先并不知自己身世,如今开景帝虽不在了,太皇太后却还在,若叫她知道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姬婴听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在观中,只恐遭亡母前事牵连,是以未敢向舅皇明言,不承想时隔多年竟还会被人拿来说事。”
广陵王这时露出一副十分理解的表情,点头说道:“殿下身世坎坷,好在如今否极泰来,江南那边对这件旧事也知道一二,还留了些从前的文书,这次来人也带了话,只要殿下愿意,他们愿助殿下为圣庄皇储平反。”
姬婴听到这话,忽然看向他,眼中竟似有点点泪光,语气也激动起来:“若果然能够为亡母平反,也不枉我还俗入世走这一遭了!”
说罢她端起杯同广陵王碰了一下,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二人就后续安排又详谈了许久。
江南世家以陈氏为代表,向魏王提出的请求是,召前任中书令姚瑞回朝,并在这次巡狩上对江南东西两道网开一面,作为条件,他们会将姬平的牌位完好奉还,并为她整理好为圣庄皇储平反的文书信件,再替她除掉嬴尚。
姬婴郑重应下,又同广陵王说了半晌话,直到坊门快下钥了,才送他出来。
等他在门外上车去后,姬婴转身回到园中,很快把脸撂了下来,她快步走进书房里,静千正在这边外间等她,自从上次静千进城给她报信,这阵子一直住在她府上,今日听说广陵王来访,知道其中必有事端,于是提前来到书房等姬婴下席过来。
她两个在书房东窗榻上坐定,静千拿过香炉悠悠打篆点起香来,姬婴则坐在她对面默默调盏香汤,二人皆一语未发。
直到香炉中生起袅袅轻烟,姬婴的香汤也已调好了,她才缓缓将今日广陵王所说的话,同静千讲了一遍。
“看来他们是笃定我不知当年玉京门事变内情,反正英宗已薨,死无对证,江南这帮世家应该是准备把事都栽到他头上,说不定还要刮带上姒家,好叫我为此事跟太皇太后打起擂台来。”
静千听她说完,低头想了想:“我看牌位多半就是他们自家窃的,倒把前左相拎出来挡灾,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姬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今日这一场威逼利诱,也不过是看在她尚有把柄和可利用之处,等到来日这些人目的达成,一定也会让她落入与母亲当年那时一样的陷阱当中,但是这一次,她定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
她同静千在书房里议了许久,两人喝完一盏香汤,待香燃烬已是三更天了,于是一同起身走出书房,各自回院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