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50)
“我想,其一是为了转移可汗庭眼下的财政困局,其二则是想借此巩固可汗庭对各汗国封地兵权的控制,至于妫易,她是‘已殉国’的降将,若把她押去燕东,可以搅浑局势,有利于柔然南征。”
察苏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是来提醒我不要让她被人利用了去?”
姬婴想妫易之所以会愿意把握住春蒐上的机会,一定也是不甘心仅仅找机会逃回中原,但她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点点头:“正是。”
察苏听了郑重说道:“好,不能叫他们再这样生事,这也是为了两国和平,朝中的事我虽插不上话,但我自己的侍卫,绝不会叫人动了去!”
她话音刚落,有执事人在厅外说道:“禀王后,大汗在偏殿传膳了。”
姬婴应道:“知道了。”随后拉起察苏,一起往偏殿走去。
接下来的数日,柔然朝中果然有军务大臣上奏,说妫易身份可疑,不宜留在察苏公主身边护卫,随后上将军乌达顺势建议将妫易押送至燕东,以备再度夺回蓟景二州。
阿勒颜收到奏报未置可否,但很快又有几位大臣纷纷上表,以财政问题阐明了夺取燕东的价值,认为燕东的资源,可以为可汗庭缓解财政压力。
国相伊蒙对此没有表示反对,只在阿勒颜询问时,说燕东之事可以再议,但妫易此人的确不宜留在公主身旁,即便不收燕东,先将她押至边境,亦可以在来日中原有其他动作时,作为应对。
阿勒颜听罢忖度良久,他并不想在此时与中原再起冲突,尤其和亲使团离开可汗庭才没多久,再度单方面毁掉议和约定,岂非使和亲这件事失去了意义,他坐在宝座上,想到姬婴从前说自己是为两国和平而来,就感到喉间发堵。
一连数日的朝会都在尴尬气氛中结束,阿勒颜汗与众臣迟迟没有达成共识,同时察苏那边近日又因妫易表现出色,将她提为了护卫长,并向阿勒颜进言,说妫易作为中原降将身份敏感,不宜卷入朝中是非,只想让她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阿勒颜反复思量后,还是驳回了上将军乌达的请旨,随后又将增兵饷一事按下不表,只说再议。
乌达连着两次被驳回请旨,面上有些挂不住,遂私下到伊蒙府上商议,看是否还有别的法子,可以促成燕东一事。
而伊蒙近日因夫人答兰进宫回来,又带了些丸药,他这些日子吃这正阳丹,身子已近大好,又听答兰将王后很是夸赞了一番,心中对燕东之事又稍有动摇,遂在乌达来时,表现得有些敷衍。
先在朝中遭驳,又在伊蒙府上碰灰,乌达出来后神情很是不悦,在回府路上,他的亲信来报,说伊蒙夫人近日进宫拜会了王后。
乌达坐在车里冷笑一声:“哼,我说那个老东西怎么又犹豫了,难怪中原有句话叫‘吃人嘴短‘。”
那亲信一愣:“吃……吃人?中原国还吃人?”
乌达皱着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先前吩咐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那亲信知道他指的是调查妫易当年被俘一事,遂颔首禀道:“回将军,这降将当初是被自己人摆了一道,才在阵前落马被俘,先前被扣押时一直试图反抗走脱,的确不像是细作。”
乌达听了,冷“哼”一声:“我说她是细作,她就得是,总之绝不能让此人长久留在公主跟前,南蛮降将整日在都城王宫中行走,祸患无穷啊。”
随后他又细细吩咐了那亲信一番,决议要以此挑起与中原的矛盾,再趁机夺回燕东蓟景二州。
正在乌达得意于自己的计谋时,却不料有一双眼睛,已在背后盯上了他,正是那位主管帝国财政的颉利发。
因乌达也属于柔然北方汗国的偏支宗亲,大的立场上同伊蒙一样,都是在尽力维护帝国当前的汗国分封制,与颉利发所代表的集权派势不两立。
颉利发明显看到了帝国潜藏的危机,一直在明里暗里推动可汗庭削弱周边汗国,而此刻乌达为燕东的事跳得这么欢,正适合被拿来竖靶。
这日清晨,可汗庭王宫后殿一片寂静,所有执事人都垂手侍立在殿外,不一时,殿内传来一阵铃响,等候在外的几个宫人听了,连忙端着提前备好的水盆巾帕等物进去。
阿勒颜起身后,仍旧是更衣罢又折回内室,看了看翻身再度睡去的姬婴,他走过来在她发间吻了一下,才转身离开内室,去前殿听朝会。
姬婴在他走后没多久,缓jsg缓坐起身来,轻轻下榻,来到书房翻了翻阿勒颜近日带回来的奏疏。
「军务俟利奏报公主近卫为中原细作,所查不实,确系诬陷。」
「颉利发奏请核查可汗亲军及边防大营粮饷,以做秋季军饷参考。」
「上将军乌达被指军饷财务作假,革职待查。」
她细细翻看半晌,微微一笑,想起当初阿勒颜迎她回可汗庭时,乌达还曾扬言应当杀了和亲公主以震慑中原,如今这个眼中钉总算是拔除了。
随后她又暗暗想着,这个颉利发,看上去倒是颇可一用。
姬婴这日没在书房里呆太久,看完那些奏疏放回原处,便走到另一边偏殿东窗下打坐练息。
不像往常她坐在这里时,脑中总是思绪万千,这日她决定让自己缓上一缓,遂放空心念,只是专心吐纳,一直坐到阿勒颜散朝回来,着人请她同去用膳,她才悠悠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