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75)
主帐殿昨日也歇得很晚,到午初时分外面已经陆续开始有人活动了,内帐中仍是没有动静,宫人们也都不敢前去惊扰。
姬婴是被一阵虫鸣声吵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见阿勒颜似乎还没有醒。
她凑上去看了看,见他果然还在沉睡,眼睛紧紧闭着,长密睫毛不时微微颤动,她顺着他舒朗的眉眼一点点仔细看去,从挺直的鼻梁, 到饱满的唇峰, 再到翘棱下颌,这样一副面孔, 实难不叫人动心。
她看了一会儿随即眨了眨眼, 猛然想起幼年时的一件事, 那日她和静千单独在息尘的香房里听讲经,静千不知因何突然问:“师娘, 这世间,什么最难?”
息尘抬眼淡淡答道:“绝情最难。”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阿勒颜动了一下,把她从回忆中拉回帐内,她低头见他还在睡着,只是眉间微微蹙起,不知梦到了什么,还有几绺碎发散落在额间,显得有些无助。
她不由得抬起手来,轻轻按在他眉间,想把那里抚平,不想这时他轻轻睁开了眼睛。
“我弄醒你了?”
阿勒颜缓缓看向她,眼中还有几分楚楚可怜,姬婴不知这神情何故,又问:“是做梦了?”
他往前挪了挪,将脸贴在她脖颈间,沉闷地说道:“梦到从前在鹤栖观,你来换药香,换完总是头也不回就走了,我想叫住你和你说句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她无奈地笑叹了一口气:“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记着这些。”
他感觉到姬婴推了他两下,但还是紧紧搂住她没有松手:“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梦到这些。”
她两个就这样又在榻上躺了许久,直到姬婴见天色已近正午,又拍了拍他:“不早了,快起吧。”
等她两个更衣梳洗罢,从内帐里出来时,姬嫖已由宫人带着用完了午膳,等她们也吃过些东西,又喝了一会儿茶,才悠闲地带着姬嫖,来到鹿浑海的湖边跑马。
这时节还不算太热,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带着些温润,姬婴骑在阿勒颜先前送给她的那匹波斯金马上,在湖边缓缓走着,一众宫人都远远跟在身后。
姬嫖此刻也骑了另一匹波斯白马,与母亲并辔而行,她自小在草原生活,也同这里的孩子一样,还没学会走路,就在马背上玩了,到如今五岁,已是个娴熟的小骑手了jsg。
姬嫖转头看了看湖面,突然冒出一句感叹来:“要是察苏姑姑也在这里就好了!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姬婴在旁边听了也不禁难过起来,往年篝火大会也是察苏最喜欢的活动,她来时路上就一直在想,只是当着阿勒颜,她没有提起来。
阿勒颜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马,走在她两个身后,听到姬嫖这句感叹,皱了皱眉:“察苏姑姑为了国家离开了草原,以后若有机会,也许她还会回来省亲。”
姬嫖回头看着他,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姑姑要为了国家离开草原?怎么没见那些宗王叔叔们也离开草原?”她见阿勒颜没答言,歪头想了想,“那等我以后长大了,也会为了国家离开草原吗?”
阿勒颜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正踟蹰间,忽然从不远处赶上来一支小骑队,领头那人在马上喊道:“大汗!都城有急报!”
姬婴策马走在最前面,一听这声音,立刻勒马回头看去,只见那一队人在距离他们五十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领头的匆匆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阿勒颜马前行礼:“禀大汗,都城留守俟利发收到西南战报,说西夏国攻入乌孙,乌孙国都城危在旦夕,国王莫儿罕遣人来我国求援。”
那将领说完又呈上来一份文书,阿勒颜在马上接过来看了,半晌冷冷说道:“去叫人备驾,即刻回城。”
那将领得令转身去了,姬婴忙策马走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勒颜阴沉着脸:“先回城,路上再说。”
原本这次篝火大会,可汗王驾应该要在鹿浑海驻跸三日,但因乌孙国突发战乱,王驾车马不得不提前回城,商讨应对举措。
姬婴坐在可汗王驾上,细细看了那封文书,西夏国如今局势平稳,前不久又同中原开了商路,先前挑拨燕北的事又做得隐蔽,加之如今正式换了国王,之前的事自然也都被扣在了废黜的小国王头上。
随着西夏又在商路关税上稍向中原倾斜以示友好,中原看在利益的份上,也将从前那些事都暂且丢开。
与此同时,西夏国又在暗中继续扶持北面的巫矢部落国,以拖住北突厥和柔然的注意力,又在给柔然发新国王加冕国书时,特遣了大型使团前来可汗庭献舞乐以表敬意。
因柔然并不与西夏直接接壤,一向与其没甚矛盾,虽然朝中对罗兰泽以王太后身份篡国颇有微辞,但表面上还是接受了西夏国的示好,也遣了使团回访,算是承认了这位新国君。
但乌孙国与西夏却因一块接壤矿山,时常有些摩擦,如今西夏内乱已平,周边也已安抚稳妥,便开始准备将那座被乌孙国占走的矿山收回版图。
这次战前西夏国军队厉兵秣马,势头劲猛,冲破国境后连占数城,甚至一度杀到了乌孙国都城外三里,慌得莫儿罕连夜逃出都城,在东边行宫住了一个月,直到己方援军赶来,又见西夏已往回撤走,才被护送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