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定(58)
沈雀始终相信,这里面有个她不知道的真相。
这些记忆,依旧很清晰。
可是,它的到来,并没有过去那么痛彻心扉。沉淀在血液里的感情,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
“周与,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事。”沈雀站在她的伞下,耳边的发丝往下滴水,脸上的粉底,被雨水刷出细小的沟壑。
周与收回目光,“嗯”一声,“你淋了雨,还是早点回去,别感冒了。”
他将伞塞到沈雀手里,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肩上。男人的衣服,裹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雨水散发出来的凉意被热气压了下去。
视线余晖中,于筝的车正飞快的离开公墓。
“我爸妈都是教授,他们从小对我就有很大的期盼,希望我能延续他们的学历,让我爸家的祖坟多冒一会儿烟。”沈雀垂着眼,盯着石阶缝隙里长出的杂草。它们在风雨里飘摇,路人的伞,只为它当一瞬的风雨。
而后又是风吹日晒,倒不如一直没有遮挡。20岁的于州出现在沈雀十九岁的生命中,竟城的风雨无情的拍打着她,于州便是那一瞬的遮挡,撑着她度过两年的风雨。
沈雀说话中夹着玩笑,眉眼间却沉郁低靡。
周与记起前天她在饭店见到沈雀的样子,她慌慌张张找的人,估计就是于筝。
于筝是海归派,能力强,是个职场狠人。刚刚面对沈雀的时候,显然是留着情面的。
他们提到的“于筝哥哥”,周与猜测他就是沈雀口中那个“最难忘的那个前男友”。
想要这些,周与眉间乌云遮盖。
他叹了口气,前男友一个接一个的钻出来,追求者走了一个又一个。
沈雀的那些往事,如山峦千重,隔在两人之间。沈雀闯不出迷雾,他穿不过岁月。
周与抖了一下雨伞,上面的水珠被震下一片,水珠砸在地上,溅在两人裤腿上。
周与的声音冷下来,“下雨,听不清。”
他不想听,也不愿意她去回忆那些不快。
沈雀奶奶的墓地,在这片山的半山腰,迎着朝阳的方向。她到的时候,沈则骞正蹲在墓碑前摆放花盆。
周与在旁边撑着伞。
沈雀就这样盯着墓碑上的遗像,静静的站在雨中,一言不发,只有胸口细微的起伏,可以察觉她的情绪变化。
沈则骞罕见的安静。
站在这片墓地里,沈则骞面容沉静,桀骜与叛逆置于身后。
他们姐弟俩站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个人都不说话。
回去的路上,沈雀将钥匙交给周与,自己坐在后座,一路都在看雨中飘摇的枝叶。
五号晚上沈雀将沈则骞送回家,并没有上楼。沈雀看着他上楼,楼上并没有传来谩骂声,她才开车离开。
当晚,老狗给她打电话,说房东找他当中间人,想要谈谈合同转让的事,让她尽早回竟城自己解决。
沈雀本打算连夜回去,因为跟周与约定了夜宵时间,她便多待了一天。
4月6日,周与在白天的时候,跟她约了地方。
沈雀晚上十点到的,那家店在老城区,店里人很多,里外坐满了人。
这家店装修一般,桌子却很有意思,选的是露营风,布艺椅子偏矮,曲腿靠着,仰头看天,天变得柔软起来。
沈雀一坐下来,老板娘拿着一个小本子记录她点的菜。
沈雀对桐城不熟,又不想踩坑乱点,于是打视频求助周与。
视频接通,他身后是一个大理石门楼横在碧绿的操场前,“桐城大学”的字样苍劲有力,斜飞在上,横竖撇捺棱角凌厉。
沈雀半眯着眼眸,视线穿过他耳尖,落下身后的几个大字上。
桐城大学。
沈耀东工作的地方。
“你到了?”周与看见她身后的街景,猜到她已经到了。他抬眸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发现自己快迟到了。
他的步伐不由得加快,镜头有点晃动。
沈雀出声安抚,“别急,我只是问你,这里什么东西更好吃。我对桐城不熟。”
周与小跑到路边,着急的抬手拦车,“你把手机给老板娘。”
到晚上,打车不算难。
周与快速坐进车里,报了位置,立刻帮沈雀点菜。
镜头余晖,沈雀靠在椅子上,懒散的点了根烟,白色的烟雾在夜色中袅袅上升。
她看上去很闲适。
点完菜,周与特意让老板娘问她,葱姜蒜香菜,有没有忌讳。
沈雀对这方面不太挑,只是特意交代多烤一点牛肉。老板娘听到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记下的东西,“点了十把。”
这么多?
沈雀抿唇笑了一下,“那就这样吧,给我来几瓶啤酒。”
老板从里面出来,打量她两眼,直接扛了一件百威放在桌边。沈雀懵了一下,“我不酗酒。”
“没事,你喝着,没开的不算钱。”老板躺了一头摩根烫,一看就是个没过叛逆期的九零后。
沈雀从箱子里拎了一瓶出来,抓着开酒器,熟练的起开一瓶,捏着玻璃罐,仰头灌了一口。
啤酒的气泡从口腔钻进胃里,沈雀靠在椅子上,捏着啤酒,轻轻晃动。春天的风从街边的树梢里吹过来,她半阖着眼,看路边打转的树叶。
两边绿叶在沥青路上,旋转跳跃,碰撞翻飞,像生命的舞者,正在为命运起舞。
沈雀将啤酒放下,又坐起来,摸着前面的烟,敲出一根,咬在嘴角点燃。
“沈雀。”
前面有人坐下。
沈雀吐了口烟,懒懒往后靠。男人穿了件黑色泼墨T恤,一条九分西装裤,头发打了干胶,梆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