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定(96)
沈雀起身去包里,拿了包烟过来。
她点了一根,周与伸手将大观园拿过来,咬了一根过来。
沈雀点燃烟,捏着烟抵着他的那根,点燃。
餐厅里烟雾袅袅,周与缓缓诉说。
“他十六岁那年,喜欢上一个女孩。那女孩21岁,是跳街舞的,早早辍学,跟着乐队到处走。那年正好到舟县。周亦炀不知怎么的,就爱上了人家。人家并不喜欢他,对于周亦炀的狂热,女孩烦不胜烦,怒吼他什么都不是。”
沈雀将烟灰缸拿过来,掸了掸烟灰。
“你们关系好吗?”
周与:“很好,他是我的目标。我感觉这辈子,只能仰望他。他的梦想就是当一位教授。”
沈雀:“所以,即便负债累累,你也坚持教书。”
周与点头:“是啊……他选的路很对,授人以渔,真的很快乐。”
喜欢就好,沈雀微笑:“他后来呢?”
周与:“自杀了。”
他的死早有预兆,沈雀还是惊了一下。
周与说:“他问人家,他哪里不好,他改。人家说,不喜欢他活着。”
沈雀吐了一口烟,这只是一个段子,满大街都是。
周与声音低沉:“他真的死了,死在那个女孩眼前。用女孩的吉他,敲破了头。那个女孩就是弹吉他的。”
沈雀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的人,疯狂不可理喻。这样的死,害人又害己。
狂热的喜欢,是毒药。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周与将烟掐灭,“其实,他早就心理有问题。他太追求结果,他从小到大,只要他想,永远可以第一名。成绩第一,钢琴第一,打篮球第一。他受人追捧,迷失在自己的成就里。一点点的失败,就付出了生命。”
“那个女孩呢?”
周与低头,吐了口烟,低语:“听说再也没有弹过吉他。”
沈雀不知道要怎么评价。
沉重的结果里,又藏着命运使然。
“所以,你爸就崩溃了?”
周与:“他全部的爱,都放在周亦炀身上。他走了,周敬民觉得自己失去了生活的动力。他不再上班,每天混在赌桌上。赌完喝酒,喝完骂人。”
沈雀眉头越拧越紧。
周与:“我妈理解他,纵容多年。后来在我二十一岁那年,终于爆发。他以投资的名字,借遍了所有亲戚的钱。他自己害怕,跑了。”
“所以,你女朋友也因此跑了?”
周与:“是。”
“所以,这些年,你都在替他还钱?”
周与:“是。”
“所以……”沈雀突然想到,周与曾经说过,他去旁听过心理学。
心理学。
难怪……
难怪他提醒沈雀,沈则骞可能有心理问题。
原来是这样。
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周与抬起头,看到沈雀定定的看着客厅虚空处,似在沉思。
“沈雀。”周与轻声喊她。
“嗯…”沈雀满眼心疼。
一颗最亮的星星陨落,他的世界也从此暗了下去。
沈雀知道,他省略了不少的辛苦。
比如说,周亦炀死后,父母的态度。
她和周希语怎么过来的,林语禾怎么从崩溃到坚强。
还有,钱还不上的时候,怎么办?
周希语读书,也要花不少钱。
有钱的时候不觉得,没钱的时候………
沈雀在十八岁离家的时候,真正的感受过。
还有,七年才能还清的钱,一定不是个小数目。
然而,这些,周与都没说。
她站起来,走到周与身边,伸手抱住他,“周先生,以后,女朋友保护你。”
保护…
周与其实想保护沈雀,帮她一起照顾沈则骞。
“好啊!”周与将脑袋磕在她怀里,“那你要罩着点我,千万别让我被外面那些人抢走了。”
抱了一会儿,周与起身收拾收拾,拎了两套衣服,就跟沈雀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周与依旧没有忘记那一大束玫瑰。
在车上,他打开车窗,抱着玫瑰穿街过巷。
每次过红绿灯的时候,都引得旁边的人羡慕惊呼。沈雀觉得周与特别享受这种被人羡慕的感觉,他总是傲娇的解释:“我女朋友送的。”
旁边开车的男同胞们总会烦躁的拉上车窗,周教授倒是特别享受这种嫌弃。
沈雀总是无奈摇头。
回到家,沈则骞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纪录片,一头雄狮正在捕猎,解说大概是个零零后,全是段子。
听到门响,沈则骞下意识的看过去。
好巧不巧,大片的红,九十九朵玫瑰。抱着玫瑰的人,像捡了宝。
“吃饭了吗?”沈雀问他。
沈则骞开口就扎心:“他送过你花吗?”
沈雀:“……”
周与:“……”
两人石化在门口。
“不是……”沈雀解释:“我就…!”
“吃了。”沈则骞视线落在周与手上的袋子上,“那是什么?”
上面的Logo,分明是上次沈雀带他们去的那个店。沈则骞盲猜,那是两套衣服,那两套还是沈雀付钱买的。
“衣服,我过来陪你住。”周与抱着花朝阳台走过去。
沈雀:“对啊,以后让他每天给你补课。
“你俩能不能要点脸?”沈则骞白他们一眼,起身往里走,“我以后会尽量在房间做作业,也请你们尊重未成年。”
沈雀:“……”
周与:“……”
走出两步,沈则骞又回头说了句,“从今天开始,我不补课了。”
本来补课就是个借口,沈雀答应,“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