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弯】(138)
她再补充了一句:“向天庥,你也不用怕他的。”
向天庥又觉得车内空调好像坏掉,是不是不出冷风?他好热好热。
有些情绪在他胸腔内翻滚不停,有道光在他眼角余光中闪烁明亮。
曾经有一段时间,“苏涛”这名字就是他的梦魇。
他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和他打架的人,他让他一度排斥恐惧去交新的朋友,现在再想起那短短几个月,他仍会浑身不适。
校园霸凌是一块很难痊愈的疤,它只能结痂,让你觉得它应该已经好了吧,然后在某个时刻它又会开始发痒,你多挠两下,那块痂一掉落,底下还是血淋淋一片。
比如说,他没有跟高中的同学保持联系,又比如说,他不再去KTV之类的场合。
不停的逃避也是一种恐惧。
不过,十几年前,他不是一个人。
现在,他也不是一个人。
那道光就在他身旁,他触手可及。
红灯的时候,向天庥伸手过去捏了把关好彩的脸。
他现在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捏了,可以光明正大地捏。
关好彩声音含糊:“干嘛啦——”
抱怨归抱怨,她没有拨开向天庥的手。
向天庥语气轻松许多:“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吧。”
*
几个小时后,他们赶到了红姨说的那家派出所。
红姨和她丈夫都在,礼多人不怪,关好彩一上来就给他们九十度鞠躬,可怜兮兮地道歉,说一定会赔偿红姨的。
红姨心里还有气,但不是针对关好彩的,毕竟也算认识了好几年,两人的交易一直很顺利,就算她半年前怕麻烦,提前解约赶关好彩走,关好彩也照做了,并没对她说什么难听话。
她拍拍关好彩的肩膀,有些感慨:“还好你没再住在这里了,不然肯定会被那人吓坏的。我悄悄告诉你啊,我们那物业的管理也有好大问题的,好多业主早就有意见啦,正好趁着这件事,我们业主可以……”
红姨拿手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表情怪壮烈的。
关好彩愣了几秒,发出真心的笑声。
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的伤害,但关好彩也算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和红姨两夫妻一起进了调解室。
向天庥以男友身份陪着她。
几人等了会儿,苏涛被民警带进来。
关好彩从他进门时就直直盯着他,快三十岁的人其实还算后生,但他佝偻着背,脑袋低垂,整个人看上去又颓又丧。
而且让她讶异的是,苏涛成了个胖子。
苏涛高中时就高,但那会儿瘦,十几年过去,当年受欢迎的男生已成了肩厚肚圆的社会人。
关好彩本来就不太能记得他的样子,如今更觉得陌生了,是走在路上都不认得的甲乙丙丁。
他抬头时,关好彩才终于和他的视线对上。
苏涛皱着眉避开视线,飞快打量过调解室内的另外几个人。
两个年纪大的他知道,是那间房子的业主。
关好彩旁边是一个年轻男人,青靓白净,苏涛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有着明显敌意,于是没多看他,又低下了脑袋。
接着还有一个女人进了调解室,怀里抱着个孩子,女娃娃,岁数不大,还咬着奶嘴。
女人一进来就和关好彩没多久前那样,一直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对不起!这位、这位……小姐姐,我代替我老公跟你们道歉,他就是喝了酒一时不清醒,才会搞出这种事!还有叔叔阿姨,我也再一次跟你们道歉!”
其实红姨的部分早上他们已经调解过了,现在主要要调解的是关好彩和苏涛中间的矛盾,所以女人一直对着关好彩鞠躬。
关好彩看看女人,看看小女孩,再看看苏涛。
她蓦然开口:“上次来按我门铃的也是你对吗?”
她看着苏涛打了个颤。
苏涛没回答,眼神闪烁地看来看去。
他觉得关好彩隔壁那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仿佛快要把他生吞活剥。
主持调解的民警严肃看着苏涛,但问的是关好彩:“按门铃是怎么回事?”
关好彩一五一十地说了。
民警问:“怎么那时候不报警呢?”
关好彩叹气:“那段时间骂我的人太多了,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民警教育:“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能心存侥幸,也不能姑息,该报警的时候就得报警,知道吗?”
关好彩成了“乖宝宝”,连连点头:“一定一定,要是还有下回,我一定第一时间报警!狠狠报警!”
民警又问了一次苏涛,这次苏涛承认了。
“嗯,我之前从网上知道了关好彩的住处……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不太记得她了,但认出来后就想起了以前她拒绝过我的事,一时脑壳坏掉,才找上门……我们家的外卖有时候会送到这个小区,我趁这机会放了包裹……对,按门钟也是恶作剧……”
当年苏涛被接回来浙江外婆家,复读了两次都考不上大学,家人也放弃了,把他塞一大专里混了个文凭,等他毕业后又给了他些钱让他自己做点小生意。
苏涛来了上海,和人合伙开了个奶茶店,结果碰上疫情,还没回本就垮了。
和现在的老婆结婚后,夫妻俩加盟了一家预制菜外卖,主做晚市到夜宵时段,生意还算过得去,没想到苏涛又心生歹念,干出这么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红姨冷笑:“你小子惨了我告诉你,我们业主群里刚才已经扒出来你开的是哪家外卖了。又是寄耙耙又是糊耙耙,下次是不是哪个客人跟你吵架,你就给他的外卖里添点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