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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富水(313)

作者:锦观 阅读记录

岁贡要给三百贯,那节度使便会朝百姓要五百贯。各地官员的严苛要求压下去,受苦的还是百姓。

而德元帝对于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的想法便是,给予一定的兵员裁减比例。若是你有八万兵马,那你就要裁减七千人。而朝廷只会给你七万三千人的军饷,可现在连这七万三千人的军饷朝廷都拖拉着不想给了,以致各地都是节度使拖着安抚。

更何况今年各地天灾频发,户部没钱,官员没钱,何况百姓?新税法虽减了不必要的百姓钱,可也经不住德元帝的挥霍。

刘千甫手持玉笏慢步过来,淡定道:“州县和节度使岁贡乃是百余年前便有,取消此策,国库的钱从那里来?何况国库空虚难道不是户部的责任吗?如今想改祖制而令陛下和百姓难堪,实在荒谬!”

“刘仲山你瞎说什么呢!”孙正做了两年多的户部尚书,没少跟这群见钱眼开的狐狸精打交道,他走到德元帝的案前说:“国库空虚怎会是户部的错?今日殿中到底是谁的错?中书令您的心里没有半分自知吗?”

说来说去又吵到国库空虚的份上。

谁不知道这钱财耗费巨大的朝天观就是他刘千甫提议修葺的,不是他的错难不成还是德元帝的错?就算是德元帝的错,谁又敢指着皇帝的鼻子说?

刘千甫道:“解君父忧愁,是我们为人臣子应该做的,若是让陛下恼怒,怎会不是我们的错?”随即他撩袍跪下,说:“臣居三公九卿之首,掌中枢诰令,上不能免君父忧,下不能体百姓苦,是臣失职。臣实在愧对陛下,愧对我大雍的数位君王,在此恳请陛下免臣中书令及所有官职,乞骸骨还家。让诸相公举能者代之!”

孙正大惊都想开口骂刘千甫的老娘了,刘千甫这狐狸精这种放狗屁的话也能说出来。他也不甘示弱,立马冲上前跪下抱住德元帝的大腿,声泪俱下:“陛下!您是臣的君父,就是臣的父亲,父亲大人!国库空虚或许是臣的过失,但也是阿耶您的,臣做户部尚书近三年无不勤勉谨慎,未曾有过一笔错账!但阿耶身边尽是魅主惑上之人,臣怎能放心?阿耶要治我的罪,我认了!可国库空虚这样的大事,不是臣一人就能担的?!”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孙正又道:“大人,取消各州县岁贡乃是天下百姓之福,臣等肩挑天下大职,无禄米领取吃苦十分没有关系,可百姓与将士们不能啊!卢龙地界去今夏大旱,明年怕有蝗灾,这般下去还要岁贡,百姓可是要人竟相食了。阿耶!”

一通发自肺腑的话说完,孙正已是泪流满面,六十而过脸上皱纹遍布,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滴在德元帝的龙袍上。似是滴出一朵梅花,在这奢靡的华清宫内缓缓绽放。

郑厚礼与徐子谅等人这时也缓慢过来跪下,一同支持孙正所言,但更多的还是希望德元帝醒悟过来将军饷发下去。

德元帝叹道:“我知道了,孙爱卿,你先放开我。”

“阿耶!”孙正哭到停不下来,“军饷不能拖了!”

被六十多岁的大臣抱着大腿哭,德元帝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膈应,可也不好蹬开孙正,只拿着那话本敲了几下孙正的满头花白,咬牙道:“你先放开我!”

孙正道:“还请阿耶三思!”

这下德元帝再也忍不住了,大怒:“你父亲我记得六年前就去世了!孙尚书,你是在咒朕吗?!”

孙正不想这些事德元帝还记得又是感动的嚎啕大哭,可能把鼻涕眼泪擦在龙袍上后,他松开了德元帝,跪道:“陛下。”

德元帝冷眼扫过这群跪着的臣子,丢开话本,轻叹一声:“户部把各地的军饷都发下去,一文别少,吵了这么久你们一天天也不累。至于这京官的俸禄......”

刘千甫快速回道:“陛下,臣等愿为君父解忧,俸禄一事臣与诸相公好生商议,绝不让同僚无米养家。”

德元帝撑着凭几起身,笑道:“按中书令说的办,散了吧。”

可叹其余臣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元帝就已离开。

郑郁看完这殿内的一切事情,只觉朝廷之弊似在眼前,而他对面的林怀湘与林怀治也是默默听完这些,没有开口也不好开口。

出华清宫门时,郑郁稍等片刻,遇上了林怀湘。他很想知道林怀湘这位太子,未来的皇帝是如何看待今日之事的。

可林怀湘留给他的只有一句话。

“我也想爱民如子,可得有子才能爱吧?刘相一心为国无错,父皇亦是,只是时局不同而已。”

冬日的暖阳照在郑郁身上他感觉不到半点暖和,他凝视着林怀湘走远的红袍身影,站在原地许久,心中满上的是无限喜悲。

高兴的是未来的储君爱民如子,可他还不是皇帝。悲的是林怀湘认为刘千甫这个人没有错,德元帝的一切政策也没有,任用佞臣,耗国库巨帑而修殿宇。

郑郁想不通也想不明白,直到郑厚礼拍拍他的肩,示意他随自己离开。

从华清宫下来回骊山脚下的别苑路上,郑郁问郑厚礼:“爹,我们坚持的是什么?”

郑厚礼叹了口气,望着头顶的阳光,说:“是忠义,是正统。”继而他转头对郑郁一笑:“局面你看到了,家国如此,百姓需要一位明君。”

马蹄踏着积雪,郑郁摸着马驹的鬓毛点头,想着近日来的所有事情,他心里的天平慢慢出现。

而后几日,郑郁没有见过林怀治,也没有见到德元帝。林怀湘身为太子去了惠陵祭祀,而宁王林怀湛则在八方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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