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187)
老安王身上还带着夹板,行动间十分不便,嘴皮子却不消停:“正是,萧参知入朝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被后宫女眷连累丢了官职,岂不是让朝臣心寒?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殷稷冷冷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萧敕若留下,就相当于承认了苏合才是罪魁祸首,可拉个宫人出来顶罪算什么?他能带着这样的结果去见谢蕴吗?
“实情如何朕心知肚明,尔等不必多言,退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跪着没动弹。
“你们这是在胁迫朕?”
“臣等不敢!”
两人连忙否认,却仍旧不曾动弹,秦适情真意切:“恳请皇上莫要追究,眼下朝局不稳,您切莫因小失大,错失人心啊。”
秦适毕竟浸淫官场多年,也看得出来世家心里只有自己,是极容易倒戈的,他怕殷稷最后会吃亏。
他如此诚恳,反倒让殷稷不好再发作,他耐着性子劝慰:“朕自有分寸,秦卿不必多虑,请回吧。”
秦适的回答却是一叩首:“请皇上不要追究。”
“你!”
一句责骂险些脱口而出,却又被殷稷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不能失态,他不得不靠在椅子上平心静气。
老安王却开始闹妖:“皇上,老臣知道您年纪轻,又才回来几年,可也不能这么胡闹啊,再说这是萧家,您这不是忘恩负义吗?这让人怎么看咱们皇家?”
忘恩负义?
殷稷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摔裂的灵位,喉头一阵腥甜,老安王果然知道他的痛脚,这一下踩得又狠又疼。
他浑身发抖:“给朕滚出去!”
秦适和老安王都被唬了一跳,这还是殷稷头一回如此失态,两人不敢耽搁,连忙退了出去,却仍旧没走,只隔着帘子跪在了外头。
祁砚犹豫着提醒了一句。
“让他们跪!”
殷稷语气冷硬,还细微地打着颤,只堪堪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见他如此祁砚也不敢再劝,只能又往外头看了两眼,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外头又陆陆续续跪了不少人。
“请皇上挽留萧参知。”
求情声断断续续传进来,嘈杂又混乱,听得人心烦意乱,冷不丁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殷稷眼底都是戾气:“滚出去。”
“皇上,是奴才。”
殷稷一顿,这才看出来是蔡添喜,他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你怎么来了?”
“是谢姑娘有话要奴才传。”
谢蕴给他传话?
他面露惊喜,忙不迭站了起来:“她说什么?”
与殷稷的惊喜截然相反,蔡添喜却是满脸晦涩,他深深地弯下腰:“谢姑娘说,请您不要再追究纵蛇的事了。”
第165章 你一辈子只能留在朕身边
殷稷愣了一下,谢蕴不让他追究?
祁砚也很是惊讶,但就目前的情势而言,这是个好消息,他连忙上前:“皇上,想必谢姑娘也知道此事牵扯甚大,不想您为难,您就小惩大戒,就此揭过吧。”
一层薄薄的帘子根本不能隔音,秦适也听见了蔡添喜的话,他提高音调:“皇上,苦主都不再追究了,请您也高抬贵手,放下吧。”
殷稷嘴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郁,谢蕴这哪里是怕他为难,这也是站在了朝臣一方在逼他……可谢蕴,我明明是为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一股浓郁的疲惫涌上来,一夜未眠加上重伤失血,他眼前有一瞬间是黑的,踉跄两步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
蔡添喜唬了一跳:“皇上?您没事吧?”
殷稷抬手揉着太阳穴,好半天才攒起一点力气来:“朕去见她,没回来之前,她们哪里都不能去。”
这说的是还跪在地上等候处置的悦嫔主仆。
萧宝宝古怪的再没有闹腾,从殷稷那句满是厌恶的“拖出去”之后她便一直很安静,连祁砚都有些诧异。
可殷稷却丝毫没有心思理会她,抬脚就往外走,可到了门口却又顿住了脚。
蔡添喜想起门外那乌压压的朝臣,顿时恍然:“要不先请众位大人回营帐吧?”
殷稷却没有说话,好半晌他才转过头来,眼底带着一丝胆怯:“你说……谢蕴会见朕吗?”
蔡添喜被问得愣了一下,太后宗亲没能让皇帝忌惮,前朝后宫没能逼他让步,可谢蕴只是拦了几次门,皇帝竟然就害怕了。
蔡添喜忍不住唏嘘了一声,情这个字,真的是不管身份,只要栽进去就要头破血流啊。
“应该会吧。”
这句话他说得很没有底气,像是来糊弄人的,殷稷明明知道,可仍旧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仿佛从这句话里得到了勇气。
“伺候朕更衣。”
殷稷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仿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狈,连忙吩咐,蔡添喜匆忙取了衣裳来服侍他换。
“朕自己来,”他推开蔡添喜,自己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外走,“都别跟过来。”
蔡添喜抬起的脚被迫落下,他不敢违逆皇帝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许是蔡添喜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也或许是因为秀秀不在,没有人为谢蕴拦门,殷稷终于又一次在谢蕴清醒着的时候进了她的营帐。
重伤撕裂的痛苦显然十分难捱,她看着更憔悴了,脸颊都凹了下去,殷稷无意识地颤了下手指,随即紧紧抓住了袖子。
“皇上是特意来质问奴婢为何不知好歹的吗?”
“不是。”
殷稷连忙否认,虽然他眼下的处境的确因为谢蕴传的那句话变得更加艰难,可他怎么会舍得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