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张尧忽然笑起来。
原来直到现在，他还没明白。
耳边是琅琅的读书声。
「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
张尧半晌才抬起头，从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笑也似在哭。
「你们都明白，可那又如何？」张尧道，「先皇该死，他的儿子就更该死，我这样做也算报了仇……」
小皇帝一定是被小福子刺中了。
他做错再多事，只要这一次没错，从前的也就算不得什么。
这是先皇欠张氏的，欠他的。
有了权柄在手，就没有人敢随意害他。
张尧额头上满是冷汗，整个人如同被困住的野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赵洛泱。
但赵洛泱看到的不是他目光中的狠厉，而是仓惶。
内殿的门缓缓被打开，紧接着走出一队武卫军，武卫军站好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跟着跨过门槛出现在张尧视野中。
那是小皇帝。
好端端的小皇帝。
张尧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小皇帝，忽然五官扭曲，一双眼睛中满是怨毒，所有的情绪交叠在一起，全都化成了对小皇帝的恨意。
张尧突然向小皇帝冲了过去，不过刚踏出一步，就看到武卫军围了过来，下一刻，张尧腿上一疼，膝盖重重地撞在地上，他试图想要起身，但背后一股大力传来，将他完全压制住。
「赵洛泱，你会后悔的，」张尧道，「皇帝也会杀了你们，你也会与我一样，害死自己的家人和族人。」
「你会死，你肚子里的孩儿也会死。」
「杀了他，杀了他你们就能活。」
「杀了他。」
「豫王与你不一样，」赵洛泱道，「当年他宁愿在村中，也不愿被豫王带回王府，你可知为什么？」
「因为他亲眼见到了张皇后母子被杀时的情形，张皇后直到死，心中惦念着也是他能逃过一劫。权利带来的是争斗和残杀，真心却能舍弃性命护他平安。」
赵洛泱看向萧旻：「他不想要做皇帝，他只想要一个亲弟弟。」
第647章 相信
赵洛泱说完话，萧旻也刚好走到她面前，她向皇帝行礼，恭敬地将皇帝迎去主位。
皇位是很好，但并非是他们所求。
尤其经历过梦中种种之后，小哑巴和她心中就愈发的清楚，到底什么才最重要的。
张尧依旧在喊叫：“你们会后悔的。”
“你不杀他，他将来会杀了你。”
“你们一定会后悔……”
到了最后，张尧只能喊出这句话，不知是在喊给赵洛泱，还是喊给他自己听。
赵洛泱再次向萧旻行礼：“张尧等人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定夺。”
萧旻吩咐禁军：“将张尧等人押入大牢，命刑部、大理寺论罪。”
等到张尧等人被带离，大殿里只剩下几个武卫军和禁军把守，萧旻望着空荡荡的大殿，耳边似是还在回荡张尧的声音。
片刻之后，萧旻感觉到手上一暖，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赵洛泱走到他身边，将怀中的暖炉塞到他怀中。
“朕……不能用这个……”萧旻下意识地要将暖炉放下，之前冬日里，内侍也会给他准备暖炉，太师却不喜他这般，太师说过身为天子，不得在人前露出半点软弱。
“太师说，”萧旻脸上没了方才面对张尧时的威严，他微微垂下眼睫，“朕本就是个稚子，更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娇气……”
“冷了要添衣，饿了要吃饭，”赵洛泱笑道，“任谁都是如此，威风凛凛的大齐将士，征战之前，也得先筹备粮草和衣装，豫王小时候最喜欢缩在我家的灶房里，因为那里暖和。”
萧旻听到赵洛泱说萧煜，眼睛不禁跟着亮了。
“阿兄那时候也是？他……”
赵洛泱点头：“豫王还会因为偷拿了半张野菜饼，被拐他的恶人追着打，我就拉着他向墙头上爬。”
萧旻一下子被赵洛泱的话吸引住了：“然后呢。”
赵洛泱用手比了比：“村中的墙本就不高，我们爬上去之后，就被拽了下来。”
“挨打了？”萧旻道。
赵洛泱点头：“
不过，我们将饼吃了，后来我阿奶赶过来，与那恶人打了一架，我就带着豫王逃走了。
赵洛泱说着，目光都变得更温和起来。
“再说，太师就不吃饭？我进宫时路过值房，发现那里不是还有小厨房？”赵洛泱说着顿了顿，“太师的话若是能听，现在他就该在大殿上，为朝廷处置政务。”
萧旻与赵洛泱四目相对，看到她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不知为何他从心底里也感觉到了一抹欢喜。
他明明才见到阿嫂，却觉得阿嫂比谁都亲切。
是不是只有他这样想？
不对，阿兄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暖意从怀里散开，这时候萧旻才感觉到，原来之前他身上是那么的冷，袜子好似都被冷汗浸透了。
萧旻抿了抿嘴唇才又开口：“朕没想到宫中还有这么多张尧的眼线，仔细想想就是觉得……害怕。”明明宫中被清理过许多次，而且跪着的那些宫人和内侍，有好几个人他都觉得眼熟。
这么多双眼睛，都一直盯着他。
包括曹内侍在内，他可还有可信的人？
赵洛泱道：“这些人也并非都效忠于张尧，他们之中有人可能为冯家和太师办事，如今冯家、太师不在了，他们只得投靠张尧，无论何时都有心怀叵测、偶变投隙之人，今天他们会为张尧办事，明日他们会向孙尧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