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百味(116)
尹心暗叫不妙,当机立断,拔下藏毒的发簪,直刺飞扑而来的二叔公。
她内劲不足,但苦练多年的狠辣招式仍迅捷如电。
而今宁王中了药,部下被引开,她只需无声无息放倒这糟老头子,即可直接抱起盆景撤退。
然而,她手中簪子离二叔公尚有一尺远,手腕却被对方牢牢攥紧。
“臭丫头!敢扎你二叔公!反了吧?”
二叔公勃然大怒,一把夺下簪子,弃至一旁。
与此同时,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拎在半空,看似轻描淡写地随手一丢!
尹心毫无反抗之力,身体如断了线的纸鸢,直直飞上墙角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巅。
这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竟身怀绝技?
尹心的心凉了一截,浑然未觉枝桠刮擦产生的疼痛,试图从两丈高的树上滑下。
未料二叔公捋起袖子,指着她破口大骂:“哼!老夫早知你是个目无尊长的坏丫头!跟你那不成器的爹娘一般,成天算计我家亭亭!先是偷海鲜,后来又串谋什么猪家羊家来陷害她!如今还觊觎你二叔公的宝贝!”
尹心一愣,料想他又把自己当成另一名侄孙女,不知该哭该笑。
她刚滑下两尺,二叔公怒气冲冲奔至树底下:“不准下来!罚你在树上呆一宿!不然,敲断你的腿!”
尹心生怕他的嚷嚷惹来家丁仆役,只得以双手双脚齐抱树干。
跟个猴儿似的,狼狈万分。
二叔公见她乖乖顺从,闷哼一声,回身抱住他那盆天目松盆景,反复检查有否折损,如对待天下最珍贵的宝物般怜惜。
尹心气得不轻。
费尽心机套出密匣下落,谁知这糊涂老头往日舞弄笨拙而残缺的花拳绣腿,实则深藏不露!
细听周围,尹心猜出今夜因宴饮之故,大伙儿或多或少喝了点陈年佳酿,睡得尤为深沉。
外加二叔公平时性子怪诞,喜怒无常,且对他的花木重视至极,以致仆役未经吩咐,没敢擅闯他的院落。
一老一少,一在树底,一在树顶,僵持不下。
尹心深知此际只能智取,不可硬碰硬,遂柔声认错。
“二叔公,我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二叔公本就记忆混乱,丝毫未因她突然开口说话而震惊,皱眉道:“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以为认个错,老夫便会放过你?”
“我、我只不过见您的盆景意境优美,想在月色下仔细欣赏一番……”
“欣赏盆景?那你何以用发簪刺老夫!”
二叔公虽健忘,倒还记得交手之事。
尹心换上娇滴滴的语气:“我适才全神贯注观察这株天目松,您恰好来势迅猛、身法利落,我哪知您是位武功盖世的高人?误把您当作偷花贼,才失了分寸!您大人有大量,念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容许我下来赔礼道歉,好不好?”
二叔公犹自半信半疑,沉吟不语。
尹心寻思先下树,再找机会放毒,又软言哀求:“二叔公,我的手被树皮刮得好生疼痛!您行行好,饶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刻意模仿顾逸亭的嗓音与腔调,让人听着十分受落。
“允准你下来罚站!”老人心软了。
“是!”尹心装作感恩戴德状,慢吞吞滑到树底。
她朝二叔公深深一福时,从袖口摸出迷毒,扣在手中,正想抖出,冷不防手肘一麻。
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上数处要穴被点,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二叔公,更深露重,您先回去歇息。罚站这种事,由阿维盯着就成!”
宁王宋显维随意搭了件袍裳,挺拔身姿破雾而来。
一双清朗眸子深邃阴冷。
他……他不是中毒了么?
即便内功深厚,至少要沉沦两个时辰!怎可能轻易苏醒!
尹心面露匪夷所思的惊惧。
待见他额角多了三道新伤,血丝初凝,她心底寒意蔓延全身,登时如坠冰窖。
*****
一盏茶时分前,宋显维受药力驱使,坚信自己和顾逸亭正在镜湖行宫外的花海中徜徉。
他不断抚摸佳人光滑的柔肤,几乎要尽情宣泄情与欲,却在翻身扑倒“她”时,忽听“喵呜”一哼,额头猝不及防地挨了一爪子。
……嗯?
还扑了个空?
他总算意识到,这美妙场景来得异乎寻常。
额头上持续的疼痛迫使他从无尽的绮念中惊醒。
他勉强睁开双目,借着微弱烛火,依稀看到床前多了一团雪白的毛团。
搓揉睡眼,某个小家伙已炸起毛,对着他呲牙怒吼,发出“哈”地气音。
喵喵喵?
他当即明白,先前压他胸口、亲吻并舔他的……不是顾逸亭,而是她的大白猫。
亭亭呢?花海呢?柔软细腻的肌肤呢?
他做了个不可描述、感官错乱的梦?
喝得半醉的宋显维没当一回事,打算继续闭目而睡。
然则缥缈思忆提醒他,他似乎在梦话中暴露了什么。
宁可审慎万次,绝不能大意一回!
他深吸了口气,挣扎下床,顺手扯过一件外披,咬牙往二叔公的居所迈步奔去。
含混清幽花香的夜风渗透鼻息,他越发感觉,方才的一切来得古怪。
赶至二叔公院门外,树上传来像极了顾逸亭的软嗓,令他浑身汗毛倒竖。
窥见是说话之人为尹心,再观二叔公正把那盆天目松抱在怀内,宋显维于电光火石间明白了来龙去脉,忙扣了几颗碎石,在千钧一发之际制止尹心的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