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百味(9)
顾逸亭一手揪住他的耳朵:“你这小家伙!连‘欲拒还迎’都说得出口?从哪儿学的?老实招来!”
“咿呀呀呀痛痛痛!姐!你半点儿也不心疼你的亲弟弟了!”
顾逸峰哭丧着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见顾逸亭不吃这套,改口道:“杨家人来得有些古怪呀!杨少东家看你,两眼发光!而杨家千金看世子爷,同样两眼发光!”
顾逸亭低声骂道:“看破不说破!”
顾逸峰吐了吐舌头。
正好仆人来报,说是荣王世子被邀至杨家酒楼小酌。
顾逸亭淡淡应声,见弟弟鬼鬼祟祟往厨房方向溜,冷哼:“汤圆算着人头做的,别想偷吃!”
“呜……”顾逸峰垂头丧气。
顾逸亭待他走远,轻声道:“紫陌,给客院的那位……留一碗六色汤圆。”
紫陌微微一怔,应允而去。
顾逸亭记起那人态度奇特,握她的手,认真写画了好一会儿。
可她除了记得首笔是一点,记得他手心的温度,和等待她反应的小眼神,别的丝毫没留心。
闹了半日,手被他握完又捏,她依然不知他姓甚名谁。
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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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穗州,乃不夜之城。
夜幕下,大街小巷灯火次第燃亮,连成璀璨珠屏,映得皎皎明月也为之淡了光华。
顾逸峰带走大半仆役,浩浩荡荡逛东城夜市去了。
顾逸亭草草用过晚膳,屏退丫鬟,独自抱着家中的狮猫,登上西南面阁楼,远眺夜市和华灯。
哪怕南国风俗朴实开放,她仍不敢赴宋昱的邀约。
不敢,也不能。
因为他是天家血脉,是宁王的堂兄。
过往的种种,被迷雾覆盖,实情不一定如她所猜测的。
但她确信一事——如没与宁王定亲,绝无后来的变故,更不会命丧于路途。
再获新生,真相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活下去,安全无虞地活下去。
因此,她拒绝所有不愉快记忆的源头,拒绝拨开云雾,拒绝与皇家扯上干系,拒绝再回伤心地。
尤其是京城的镜湖行宫。
火焰猝然窜上夜空,四散飞溅,如火树银花开满天。
猫咪被吓到,强行从顾逸亭怀中往下滑,夹着尾巴溜了。
顾逸亭追着猫下了阁楼,却于踏出楼梯前,惊觉远处悄无声息掠过黑影。
谁?武功高手?窃贼再临?
她的心猛地一跳,蹑手蹑脚躲到暗角,凝神屏息,满心盘算,府上还有多少人能奋起抓贼。
然而,烟火腾跃炸裂的巨响中,隐约夹杂刀剑碰撞声。
打起来了?她震骇且狐惑不解,壮着胆子挪了数步,从回廊的镂花窗偷眼往外看。
夜晚视力向来不佳的她,只看到西客院外,十余人拳来脚往,刀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
好不容易适应黑暗,她总算分清,是两拨蒙面黑衣人在争斗。
她好奇多于惧怕。
只因她想不出,府中有何宝物,值得武功高强之人,趁满城同欢潜入宅院,以死相搏。
“速战速决!莫惊动府里下人!”
占据上风的四人下手毫不留情,将七名敌手点穴或刺伤,一一打倒在地。
“别在这儿动手!”一人低喝,“弄脏了不好收拾!”
余人正准备扛起敌人撤离,忽而廊外急促脚步声至,伴随着凶巴巴的叫嚣。
“小贼!敢在顾府撒野?这回被我逮住,看我不把你擀平!”
顾逸亭吓得冷汗直冒。
陆望春做事冲动冒失,直直撞上这些人,即便没被灭口,也得吃大亏!
她意欲出言制止,尚未想出良策,陆望春已挥舞擀面杖,怒气冲冲迈步奔来。
蒙面人目目相觑,动作些微凝滞。
陆望春大概没料到“小贼”竟多达十一人,惊得凤眸圆睁,张口结舌。
借着这短暂的迟疑,四名黑衣人以背、扛、夹、拽、拉等方式,将动弹不得的七人火速带离现场。
呆望他们飞跃院墙“落荒而逃”,陆望春转动手中擀面杖,得意地感叹:“哇!这棒子……好厉害呀!”
顾逸亭疑惑未消,长舒一口气之余,忍不住以手抚额。
第6章
上元节次日,顾府内人头攒动,看似热闹非凡。
正厅内,主座坐着顾家的三叔公,右侧分别是四叔、四婶、六姑及他们的子女,左侧为顾逸亭母亲陈氏娘家的大姨和二舅等人。
外加各家伺候的、围观的仆役们,四周黑压压的全是人,教人喘不过气来。
顾逸亭缓缓捧起一盏桃花露,浅浅抿了一口。
袍上银线芍药纹泛起烁烁流华,衬得她姿态优雅雍容。
长久以来,顾家叔婶与他们不睦,极力怂恿顾逸亭姐弟上京。
一来眼不见为净,二来好从变卖的房产、家具、带不走的古旧杂物中得利。
陈家的舅舅阿姨希望顾逸亭趁年少貌美,尽早嫁给岭南权贵,助他们打通关系,促进生意。
昨日宋昱莅临顾家的消息传遍三城,人人皆认定——荣王世子看上顾家小娘子。
于是,各路亲戚纷纷登门,名义上祝贺她在百家盛宴上得胜,实际上各怀目的。
“亭亭,”四婶母一改往昔的刻薄嘴脸,笑得慈爱温和,“自你父亲上京,顾家三年未入盛宴前二十。你这次,令人大开眼界,往后前途无量呀!”
顾逸亭记起苏妈妈和丫鬟的讨论,淡淡一笑:“谢四婶夸奖,我就一莽撞丫头,‘自恃父亲在京当官,好大喜功’,何来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