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梁(122)
聂保再不迟疑,驾马便朝相反方向逃去。
那府兵大声喝斥道:“快捉住这人!”
聂保前后,立刻围拢来三五府兵。他们扬起长矛,朝着马上的人便刺来。聂保左右闪躲,转眼已到河堤边。
再无处可退,他心一横,噗通一声跳进湍急的河流中去。
当下便灌了一嘴沙。
聂保狠狠心,朝河流中心游去。岸上的府兵中一人掷出长矛,其他人跟风投掷。
聂保猛的一沉,他感觉天旋地转,瞬间没了意识。
……
……
“好了!”林钰拍了拍手道:“现在一切安好,我去看看苏师傅怎么样了。”
崔泽抬头看了一眼河堤,戏谑道:“河堤没有垮塌,他肯定没事。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儿。”
“喂,”林钰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木笼子,“司马大人一刻都消停不了,我在这里很烦哎。”
“好了吧,”崔泽灌了一口茶,“你就是担心小苏呢。你去吧,我得在这里守着。”
林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说起来,咱们也该回京了,我想轻盈了呢。”
崔泽漫不经心嗯嗯两声,林钰已经取过桌案上的小弩弓,转身出去了。
午饭的时候,太子殿下差人唤崔泽吃饭,他随口问了一句,“我那位朋友,回来了吗?”
传信的人摇了摇头。
太子跟崔泽说了说接下来的行程,眼下已经没有雨情,等民众稍安,再肃清周围匪徒,便转道回京。
崔泽只是点头,神思有些烦乱。
“去,”他当着太子的面,使唤府兵道:“去工部问问,我那位姓林的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想了想又道:“让工部那个苏方回,快把她送回来。”
那府兵看了一眼太子,得到允许,便疾步跑了出去。
午后已过,林钰没有回来,苏方回也没有消息传来。
派去的府兵说,没有见到二人。
崔泽焦躁地站起来,鞭子在手里敲了敲,“罢了,”他吩咐府兵,“你们看护着司马伦,我出去转转。”
掀开帐子刚走出没几步,一个府兵疾步走来,跪倒在地。
“世子爷,”那府兵道,“有您的信。”
崔泽身子一怔,心内划过一片阴云。
信写在寻常的纸笺上,短短几句。
“三日后寅时,汴州城北十里,司马伦换林钰。”
……
……
第六十九章 醒转
林钰在一片刺目的日光中醒过来。
周围晃悠悠的,她这是在船上。
小码头那里送她去工部大船上的船夫刚划出没多久,便遇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那汉子划着个破烂的小船靠近,开口便问:“喂,你水性好吗?”
船夫刚从搜捕禁军的喧嚣紧张中回过神来,闻言答道:“河里跑的,哪个不会水?”
对面的汉子笑了笑,抬脚纵身而来,稳稳站在他们的小船上。
那船夫来不及说什么,便被这汉子一脚踢下水去。船夫在水中浮浮沉沉,谩骂着什么,知道抵挡不过,忙游去汉子的小船。
这人拎起船桨,看向怔在船尾的林钰,眼中划过一缕戏谑,“请收好你的小弩弓,不然我便把你也丢进水中。”
林钰已经探手取出小弓,没有应声,抬手便射。
视线里这人挥手扫来,林钰头部一阵闷疼,便晕了过去。
此刻船停在一个荒凉的小渡口,几处芦苇晃悠悠的。林钰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身上沾了些水,躺在船板上。
河岸边有个高大的男人正在洗脸。他洗得很认真,一边洗,一边从皮肤上揭下来什么东西。洗完了脸,三两下开始脱衣服。
林钰忙扭过头来,伸手探向袖袋里的弓弩,发现已经被取走了。
眼下逃走已经是不可能。
好在捆她来的人,她是认识的。
再转过头来,那人已经背对她穿好了衣服。
林钰开口道:“请问您绑我来此所为何事,肃王殿下。”
那男人正系扣子的手停了一下,怔了怔道:“看来聪先生的人皮面具手艺不行了啊,竟然被你认出来。”
“哦,”林钰微微一笑,“我是认得你的身形罢了,毕竟打过几次照面。”
那人已经系好扣子,抬手绾好头发转过身来。
“既然认出是本王,为什么一见我,你便是挥弩便射呢。”
正是肃王。
……
……
崔泽在帐篷内转了几个圈。
“世子爷不是要出去转转吗?”小心伺候的兵丁躬身奉茶,神情紧张道。
“转什么?”崔泽急道,“去工部的回信来了吗?”
那兵丁低着头,小声道:“工部张大人说,苏师傅一大早便出去了。至于世子爷您丢失的另一位朋友,他们没有见过。”
崔泽抚了抚额。
一大早便出去了,他知道苏方回是去做什么。
暗地里查探禁军动静,有要掘河的,当前一步诛杀。
这是林钰吩咐给苏方回做的事。
那么一早离开后没有回来,要么是刺杀时出了岔子,要么是被别的事情耽误了。
那么,是谁掳走了林钰,又要换取司马伦呢?
崔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累。
首先,这人知道他和林钰的关系,认为他会为了林钰舍弃擒获叛逆这样的大功。
当然,满朝野的人都知道,他崔泽是奉命保护林氏绸缎庄的。林氏东家被掳,跟他关系重大。
其次,这人在乎司马伦的狗命。潜入遍布府兵的军营,就为了掳走林钰,跟他交换司马伦。
会是谁呢?
司马伦的同伙?
……
……
“所以”那个一身白袍的男子转过身来,手里的水瓢高高扬起,泼了他一身的水。
“你是司马伦的同伙。”
聂保蹲在甲板上浑身颤抖。
在河水中浮浮沉沉时,他的确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迷糊中被人拉上小船,他又以为自己要有幸脱离险境。
没想到这人竟是知情者,虽是夏天,这满瓢的水一次次浇下来,让他身上的衣服再也干不了,他也觉得很是难受。
“说不上是同伙,”聂保咬着牙承认,“司马伦只是为我的主子办事罢了。”
“哦?”站在船板上身子高挑的男人笑了笑,“在下倒很想听听,你的主子是哪位。”
聂保眯了眯眼睛,任由又一瓢水从头顶浇下来。
“看你这打扮,倒不像官府中人。”
站着的人没有吱声,又舀了一瓢水。
“我听说工部那边,请了林氏绸缎庄的大师傅协作整修河道,相必便是阁下了。”
一瓢水从头顶落下,里面的泥沙糊了聂保一脸。
“哦,你倒是知道得清楚。”苏方回淡淡道,又舀了一瓢水。
“我知道这个,”聂保有意套近乎,“却没有告诉司马伦。”
“若你告诉了他,恐怕他便不肯住我做的帐篷了。”苏方回温和一笑。
因为在京城打过照面,司马伦的人曾经折在林氏绸缎庄过。所以如果他知道苏方回在,必定会放松警惕。
“好说好说,”聂保似想起了什么,甩了甩头,“聂某人还是想多一个朋友。”
苏方回点了点头,“是吗?苏某倒是没什么朋友。”
“不如”聂保向前探了探身子道,“聂某斗胆给苏师傅介绍一个朋友。”
苏方回把手里的水瓢掷上船板,蹲下来饶有兴致道,“是什么样的朋友。”
没有问是谁。
只问是什么朋友。
“是能让苏师傅平步青云得到一切的朋友。”聂保看向京城方向,面露敬重之色。
“哦?”苏方回嘴角勾起一缕笑,“莫非聂先生还不知道,苏某的家世。”
“无妨无妨,”聂保嗅到成功的味道,几分喜悦道,“苏师傅祖上那些事,实在算不了什么。”
“这么厉害啊。”苏方回轻轻叹了口气,“可是苏某人想要的,可比平步青云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