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57)
“阿姐,对不起,将你的嫁衣弄脏了。”
他垂着眸,手上的动作放的很轻,雪白的帕子转瞬便被染上了红。
女人一窒,无声地动了动嘴。
男子眼角眉梢浸润着淡淡的笑意,那抹笑意温温润润的,似能顺着暖阳照进心底。他将那染血的帕子塞到了宋思的手里,敛眸道:“阿姐,你穿着这身嫁衣,真好看。”
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满是暖色,万千春风不抵他眉眼一瞬。
面瘫着的女人只觉得眼睛酸胀不已,她抖着唇,喃喃:“阿斐……”
她知道,苏斐的病还没好全,挨的这一掌又让他的病情加重,只怕这么一来,阿斐便活不成了。
苏斐似乎也明白自身的状况,缓缓眨了眨眼,掩去了眼里的一抹疲色。
“阿姐,这一生太过漫长,能活这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以后的时光,我怕是……不能陪你了。”
说罢,他身形摇晃,将要倒下,宋思咬牙扶着他半坐在了地上,低眸瞧去,却见男子长睫微阖,已然陷入了昏迷。
一旁的小道士走了过来,小声地问:“宋姑娘,他莫不是死了吧?”
宋思没回他,只是将男子唇角的一缕发丝拢在手心,用那干净的半边手帕,小心地拭去发丝上沾染的血迹。
她擦的那样认真,连和尚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也没有发现。
小道士巴巴地跑到和尚身边:“师傅,你放过宋姑娘吧,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和尚摇了摇头,又瞪了他一眼,小道士便不作声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女人身上,却见她僵着个脸,黝黑的眸子里满是柔情,手里的动作不停,依旧忙着给苏斐整理衣冠。
莫不是魔怔了吧?
宋思只当旁人不存在,将男子身上的血迹都弄干净了,她才俯下身,凑到苏斐的耳边,用只有她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阿斐,你个傻子,你忘了我是不死的吗,干嘛那么傻,要替我挨那一掌。”
她与苏斐一起享受着永恒的生命,然苏斐到底是由她亲手创造出来的。几千年的时光下来,他的身体出现了异样,可她尚不及将他的病完全治好,他又得此重创,饶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从未想过她的阿斐会死。
一旁的小道士虽然不懂情爱,但是他却能够察觉到宋思此时的悲伤。多么奇怪,明明她是面无表情的,可他却有这种错觉。
思及此,他扯了扯师傅的袖摆:“师傅,你神通广大,救救他吧。”
他们都不是坏人,师傅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呢?
这……
和尚瞅了瞅一脸央求之色的小道士,又瞅了瞅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宋思,一番计较之后,他才面色凝重地跟宋思道:“我知道你是不死之人,杀不死你,可我又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在尘世逍遥自在。这样吧,我可以救他,但是你要答应我,在我有生之年,不得下山。”
小道士一听,脸皮皱成了面团:“师傅,你这要求也太坑人了。”
和尚无视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弟,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了宋思身上。
辨不清方向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一袭红裳的女子呆坐在地,脏乱的妆容之下,她的一双眼,似道尽了无限的悲凉。
只一眨眼,女人仍旧维持着面瘫的脸,目光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和尚的话,宋思这才有了些许的反应,只见她慢慢直起了身,红裙逶迤,眸色苍茫。
她似乎叹息了一声,道:“和尚,你不过来凡尘历练一趟,凡事都有自己的命数,你又何须如此固执呢?”
和尚听罢,摇了摇头,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颤抖:“执着的人,到底是谁。”
两人一问一答,小道士听得云里雾里。
倒是宋思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好了,不扯这个了,阿斐,我就……交给你了。”
她说的随意,目光却一刻也没从男子的面上移开。
她的阿斐啊,怎么也看不够。
一旁的小道士满眼不舍地瞧着宋思,心里腹诽着师傅的不近人情,但是比起同归于尽的结局,这个结局无疑好了很多。他跟宋思也算是酒肉朋友了,眼下他师傅重伤了她的夫君,他这心里怪内疚的。
这么想着,他就不敢看宋思的眼镜,只是低着个脑袋,小声地道:“宋姑娘,你别担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宋思闻言,愣了一愣,余光瞧了瞧小道士的侧脸,明白他的心思,便回他:“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给我捎上我最爱喝的青梅酒啊。”
“放心,我一定记得。”
……
☆、结局(中)
往后,宋思便被和尚囚禁在了凌云峰。
说是囚禁,宋思这日子过得还是挺逍遥的,除了出不去。不过她的洞府蔬菜肉食什么都有,对下山的事宜也就不是那么热衷了。
闲暇的日子,她会养养鸡,给蔬菜除除草,给花儿浇浇水,每天的日子过得极为规律。
累了的话,她会躺在阿斐给她做的藤椅上晒太阳,想象着阿斐就在她的身边。
当然,她每天都会咒和尚早点死,这样,她就能出去了。
小道士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隔三差五就来洞府看她。
宋思很是欣慰。
只是,每次见到小道士手里提着的青梅酒,她的馋虫就被勾了上来。
和尚布得结界果真厉害,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青梅酒就更不可能落到她的手上。
偶尔,小道士会抗议道:“我上一趟山不容易,你这青梅酒又喝不到,我下次不给你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