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盲(73)+番外
程潇站在他旁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身边没有一个人,可是程潇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她看着他死去的容颜,肃穆而不甘,程潇想象的出来,在弥留之际,他有多痛苦。
你在埋怨吗?
你在挣扎吗?
你在想他吗?
沉默了一分多钟。
“叔叔,我是许,”她顿了下,“我是您儿子的女朋友。”
程潇低下头,有些难过。
“我是您儿媳妇。”
“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没有来看您,但我知道他肯定有他的原因,您不要怨他。”
程潇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您怎么会怨他呢。”
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程潇叹了口气,转身了。
刚转身,她又回过头来。
程潇覆着他冰冷的手,隔着白布,轻轻的握住了。
“我会好好照顾他,您安心的走吧。”
“爸。”
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天,一直闷在宾馆里,沈芝来见过他一面,寥寥几句话就走了。
他的头发长了很多,胡子也长了很多,他从路边买了一个黑框眼镜,十五块钱,又买了条黑色的围巾,围巾几乎盖住了他大半张脸。
临走之前,他带程潇去了一个地方。
一个墓园。
他们来到邵正华的墓前祭拜。
待了不到十分钟。
他说:“走吧。”
她挽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许邵东,方向反了,不是从这边出去。”
他并没有理会她。
他牵着她的手,缓缓的走,缓缓的走。
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他停下了。
深秋,凌冽的风一阵一阵,带着阴气。
叶子落了,小草黄了。
她也停下了。
目光落在了墓碑上。
小小的照片,熟悉的名字。
难言的,隐晦的,黑暗的薄幕,刺啦一声,撕开一道口子。
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血淋淋的,赤果果的。
生硬而苍凉。
残忍而现实。
邵东墓
生于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四日
故于二零一二年九月二十一日
程潇忽然捂住了嘴巴。
她望着那张照片,他穿着白色毛衣,他很年轻,看上去二十多岁,他的唇角上扬,他在笑,就连眼里也带着笑。
程潇松开了他冰冷的手,嘴巴半张着,每一粒尘埃,都快让她窒息了。
她的目光从墓碑上移开,看着许邵东的侧影。
那样的萧条,那样的沉静。
她的嘴唇细微的颤抖,眼睛被风吹得很难受。
颤抖的声音顺着风流进他的耳内。
凉薄,疏离,带着点恐惧。
“邵东。”
“许邵东,你……”
第三十五章
从成都回来一周了,程潇在公司开完会已经是傍晚,于是她去公司周边的中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
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她放下筷子,往背椅上靠了靠,欣赏着外头的绵绵细雨,纷至沓来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形成一道道竖流,霓虹灯变得柔和,城市朦胧了起来,整个世界焕然一新了。
她坐着歇了会,最近总是感觉很累,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太忙了,可能是因为许邵东的事。
程潇最后喝了口汤,拿起身旁的伞,许邵东的那把格子伞。当初总觉得土,现在再看看,貌似也没有那么土了。
程潇结了账,走出餐厅,去停车场要走五分钟,雨下大了,照这趋势现在不走待会想走都走不了了,她撑开伞刚要跑进雨里,注意到餐厅的屋檐下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他的老母亲。
程潇为什么注意到他呢,并不是因为善心作祟,相反,程潇从来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这个男人很高大,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有点络腮胡子,很成熟老练,很有气质,他拄着拐杖,该是腿不方便,有点瘸。
老母亲的手紧抓着男人,指头粗短苍老,沾满了岁月的痕迹,雨飞到脚下,沾了几滴到她的脚上,浸湿了,他们没有伞,在雨下谈笑风生,程潇看着他们,突然想起许邵东来,她放下伞,一股莫名的温情冲上心头,她向他们走近了些,把伞递了过去,并没有说话。
男人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三秒,然后拉动嘴角笑了笑。
他说:“你好。”
程潇抬高了手,淡淡的说:“给你们用吧。”
男人并没接过去,仍旧看着她的脸,面上很柔和,老母亲笑的更慈祥,“不用不用,这么大雨你自己用吧,太谢谢了。”
程潇对老奶奶笑了笑,“我的车就在附近。”
老母亲打量了她几眼,拉了拉男人,小声的说:“不错的姑娘。”
男人笑笑,接过雨伞,说了声,“谢谢。”
接着,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程潇,“这是我的名片。”
程潇并不想接,鉴于礼貌,还是拿了过来,单手拿着,看也没看。
“找机会还你伞。”
程潇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男人笑看她一眼,走进雨里。
“小张不是要来了吗,你还要人家伞干什么。”
“车不好开进来,我不是为您着想嘛。”
“刚才那女的看上去不错呀,长得也漂亮,气质还好,最主要的是心地好啊。”
“妈,你怎么见个女人就说不错。”
“确实不错啊!再说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小白都走那么多年了,你也该再找个人过日子了。”
“打住,打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