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借贾修真(874)
随着往空场上堆的尸身越来越多,周围渐起风声,风声里又夹杂着细细碎碎的声音,似哭似笑似恨似怒,欲听清时却听不甚清,欲待不听却又无处可逃。渐渐的,那风都如有实质起来,好似吹起来都费劲了,刮过人脸也不再是凉凉一阵,倒像是里头有无数的手,往人脸上乱抚。
北军尚存理智的也已列阵完毕,忠顺王府三位小王爷此时都已面色发白、两眼红赤,心里只一念:冲出去!
三人各自上马,主将挥剑,先锋骑朝南杀去。整队人马冲过乌甲兵时,未遇丁点阻拦,只跟在后头的人马却忽然纷纷掉头,慌乱绝望的嘶吼声此起彼伏。那率先冲过乌甲兵人墙的那队人马,并未出现在包围圈外,转瞬间便从围圈中间的半空里跌落了下来,身首异处。
接连几处冲杀,都是一样结果。
随着主将也发疯似大喊起来,四下忽然起了风团,圈圈绕转,渐渐带起尘沙,渐渐遮天蔽日。
方才细碎的人声,这时也已越发清晰,却是一声声人言。
“不知道娘的身子可还好。”“这仗打完,就可以升上一级。”“谁来与我一战?!”“鞑子兵可恶,小爷这次定杀他个片甲不留!”“大有,大有!你醒醒,你醒醒啊!”“报仇!我要报仇!”“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杀!杀!杀!”“叛徒!北军是叛徒!”“打下这一城,我们部落今冬就有粮食了!”……
人声渐响,风势更增,刮得人睁不开眼来,不知哪里带起的黑沙尘雾,随着风势打起转来。那些人语渐成嘶吼,或哀惧或暴怒,或惊恐或绝望。渐渐连着天地也随其变色,一阵阵牛吼声从远处传来,脚下的地突然开始震颤。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撕裂声,似有什么老妖巨魔在其中渐渐苏醒。
黑云乌尘,天地难分,都搅作一个漩涡,那数十万人马早湮没其中,没了声息。只化作一声声人言,临死时尚抱着不放的执念。
仇严绶本待在那临时驻兵处再多等一日,明日再去探路。哪知道到了下晌,就天色突变起来,西北边那天黑得吓人,自己手下的兵马也都惶惶难安起来。为了稳定军心,他只好领了人登上一边的小土包,往远处眺望,一脸沉思。实则站在那上头,他心里也一片空茫,事情到了如今,处处透着诡异。可让他拿主意,他又能说什么?他也不过是旁人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忽然几骑轻骑从东而来,仇严绶一愣,面现喜色,莫不是漠北军有动静了?
那领头的小兵见了仇严绶,抱拳行礼道:“将军,元帅有令,此地或将起黑风暴,令援西军速速撤回大营,以便借东屏山避风。”
仇严绶一皱眉:“黑风暴?”
小兵只是传令的,自然不便搭话。仇严绶一时踌躇起来,再看看西边,那天色也委实吓人。且军令当前,也由不得他违抗。再扭头看一回,心里暗叹一声,便领命归军,整装回撤。
那场黑风暴也不知刮了多久,在后来的野史记录中,不止一人提到于风暴中见乌龙现身,一爪改天,一爪换地等话。虽做不得准,也足可见当日地动之烈。
时将入冬,京中收到战报。
北军与鞑子军会战,恰逢天变,当日周围地动千里,风暴连发,近不得人,直过了数日才尘烟渐散。新北军分兵前往勘察,却见当日会战之处地貌大变,原先的旷野层林,如今忽起峭壁,下临深渊,竟成了一处飞鸟难渡的所在。
新北军分兵沿路巡察,只寻到了早前派去驰援的那队人马,却是在半路上误入了一处林地,无论如何绕不出去,这会儿好容易出来,见四下全不同从前,正寻回去的路。只这群人明明在这地方呆了十日有余,却都自觉只绕了多半天时光,让人生疑。可从众人所携干粮来看,却又所言非虚,实在令人费解。
此遭地动,将从前几处要防都改成了绝地,再无设防必要。北军二十万官兵与漠北号称百万雄兵,竟无一人生还。如今漠北已遣人自东路可行之地递止战书于新北军,不日将另派使节往长安城求和。
朝上得知消息,都讶然失色。漠北东多荒漠,苦寒,入冬多暴雪,是以重兵多集结在西边,恰与北军对峙。鞑子兵素又悍勇,且多骑兵,神州军队多不敌,北线安稳百年来多仗忠顺王府下北军之力。如今一朝天变,其患永除,大喜过望倒让满朝文武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只世上之事岂非总是如此?一家富贵千家怨,何况如此大事。金銮殿上的是高兴了,忠顺王府却是彻底失了根基。这还不算。几十万人湮没一地,无一人生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战事,如何向天下交代?!
忠顺王以己度人,算定是皇帝另安下的圈套,反算了自己,不仅将自家亲兵尽数杀灭,还利用些微地动编造如此笑话,好让朝中文武当自己失了根基,待之后要对自己动手时自然无人会替自己说话!此计不可谓不毒,若是如此,想必定然还有后招,自己若不先发制人,恐怕忠顺一系,到自己这里就得断了传承!通途变天堑?好个笑话!也只哄哄朝上的那些傻子罢了!
更失魂落魄的却是仇严绶,当日满心不情愿返回新北军大营,哪知道之后便真的地动山摇起来。待得风过地定,跟着主帅沿路巡查,见识到了万丈高山拔地起,沧海桑田等闲换的奇景,他心里便彻底空掉了。再也不敢想什么荣华富贵,更不相信忠顺王那头还能有什么大好前程。——天都在戏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