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一个字(73)
黄馨手不停的按摩,语重心长的感慨,“妈妈还要谢你,做我的儿媳妇呢。”
…
第二天傍晚,袁一匆匆跑来了。
她身上还背着画包,裤子上沾着颜料,像是下了车直奔医院的。
齐淇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你的考试?”
袁一放下画包,坐到齐淇身边,“老齐,我想考的学校已经考完了。”
齐淇疲惫的看着她,“不多考几个学校吗?”
“过再多,想上的还是只有那一个。”
袁一拉住她的手,“老齐,我发挥的很好,同学们也都考的不错。”
“对了,你知道统考成绩吗?所有人都过关了,省内前二百名我们画室有十八个。”
齐淇会心一笑。
袁一又说,“状元也在我们画室。”
她期待的看着袁一,双眼放光,虚弱的声音遮掩不住内心的喜悦,“真的么…谁啊。”
袁一弯起嘴角。
齐淇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你?”她高兴的抬了下头。
“唉,别动。”袁一淡笑,“是我。”
“好…太好了”
“所以老齐,你要好好养病,等大家校考更好的成绩,到时候我们一起庆祝。”
齐淇弯起嘴角,笑了。
“大家都很关心你。”
“我没事,你们放心,告诉他们,好好考试。”
“嗯”
袁一剥开一个橘子,掰开一瓣放到她嘴边,齐淇摇摇头,她放到了自己嘴里。
“这橘子好甜。”
她又掰开一瓣,“前段时间,我看了一副画,朱利斯·伊里·德洛涅《莎孚亲吻七弦琴》,我很喜欢,就去查了一下这幅画背后的故事,画里的女人是古希腊女诗人莎孚,她的诗歌现存的基本上都是残篇,一些短的片段。”
齐淇没有说话,看着她。
袁一笑了笑,“有两首诗歌,我很喜欢,我念给你听。”
“嗯。”
袁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本子,念了起来,
“有人说骑兵,有人说步兵
或是那飞逝而过的舰艇
才是这土地上至高无上的象与影。
我却说,
是你爱的那个。”
袁一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另一首,叫,《她没有说一个字》”
齐淇静静的听着。
“坦白地说,我宁愿死去,
当她离开,我久久地哭泣;
她对我说,“这次离别,一定得忍受,莎孚,我去,并非自愿”
我说:“去吧,快快活活的,
但是要记住,离开你的人戴着爱的镣铐
如果你忘记了我,想一想我们献给阿拂洛狄忒的礼物
和我们所同享的那一切甜美
和所有那些紫罗兰色的头饰
围绕在你年轻的头上的一串玫瑰花蕾、莳萝和番红花
芬芳的没药撒在你的头上和柔软的垫子上,
少女们和她们喜爱的人们在一起
如果没有我们的声音就没有合唱,
如果没有歌曲,
就没有开花的树林。”
袁一双手握着她的手,“老齐,你还记得在查济的时候,那个男人么。”
“记得。”
“他叫宋岩,肺癌晚期。”袁一垂下目光,“他说不想把最后的时间都浪费在医院,所以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古镇度过最后的时光,我知道他有绝症,到如今却一点也没有后悔喜欢上他。”
齐淇没说话。
“你知道他死去的那一晚,我想干什么吗?”她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注视着齐淇,“我想随他而去。”
“别这么想。”
“陆先生也这么安慰我,他跟我说,人要学会自私,也要学会无私。”袁一苦笑,“可是你能够想象到在每个夜里惊醒,哭的一塌糊涂,难过到再也睡不着的感觉嘛?”
齐淇蜷起手指,沉默着,袁一覆上她的手,“老齐,我懂那种爱人离世的感觉,你的丈夫是个好人,别让他的余生在痛苦中度过。”
齐淇疲惫的望她一眼,“袁一,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老齐,我知道你是个个性很强的人,受不了拘束,也不愿拖累别人,你想活得随心,活得自在,也想让你爱的人活得自在,你有你的世界,他有他的世界,你不想把他困在你的世界里,可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他的世界也就毁了。”
齐淇别过脸去,没有说话,望着窗外,目光苍凉。
阴湿的雨里,一个红色的气球飞了过去。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生病的人是他,你会放弃他吗?”
袁一见她不说话,给她盖好被子,“老师,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应该争取一下不是么?至少为了你,为了他,为了那些爱你的人努力一下。”
“你离开了,让活着的人怎么办?让他们”
“袁一。”齐淇打断她的话,“没有哪种伤痛,是时间不可以抚平的。”
“两三年,还是四五年,时间久了也就忘了。”她转过脸来,目光柔软,“可是我这样,那彼此的痛苦就是一生,几十年或是十几年以后,照样是要经历生离死别。”
“老齐…”
“谢谢你。”她握住她的手,“真的谢谢你。”
…
齐淇睡着后,袁一才背着画包出去,刚开门,就看到靠在墙边的陆成,他看到她,直起身。
袁一把画包往上背了背,“我尽力了。”
“谢谢。”
袁一往屋里看了一眼,“我再来看她。”
“好。”
“那我先走了,你进去吧,别送我。”
“路上小心。”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