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儿玉(147)
……也就是说。
李氏不仅掌控着下一个皇帝是谁,还掌控着先帝何时“驾崩”。
原来太师去当了隐皇。
她不知道为何忽然会有这样的改变,分明……那位太师大人,早已展露了不愿意屈居人下的心思,是谁在牵制他。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
李樯?
和徐家结盟破裂,忤逆太师——
那么,这场仗有没有可能是太师有意为之的惩罚。
胜玉有些恍惚。
眼睑下忽地有什么东西擦过,丝绸微凉,但丝绸后面又透着热。
她回神,发现李樯不知何时走到她旁边,用手巾在她脸上擦了擦。
手巾上黑乎乎的一块,是她在灶台边蹭上的灰。
李樯跟她隔着一臂的距离,见她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就垂下了手。
须臾,又摊开掌心,示意胜玉取走那方手巾。
胜玉看了他好几眼,伸手拿了过来。
李樯转身就走。
胜玉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李——将军。”
李樯脚步顿了顿,侧脸微偏,但是没回头,似乎在问她有什么事。
胜玉看着他的轮廓,心情滋味有些复杂。
他瘦了很多很多。原先他应该被形容为丰神俊朗,现在却像是一座嶙峋墨山。
瞳仁的乌黑蔓延到了眼下,面色黑沉沉的,像是许久没休息好了。
她想问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最后开口还是只有几个字。
“什么时候出发?”
李樯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是军机,按理李樯不应该说。
胜玉大约也知道自己问错了,刚想改口。
李樯却已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今夜子时。”
低沉嗓音落下后,李樯又陷入了沉默,在原地站着等了一会儿,似乎确定胜玉没有别的问题,就很快抬步走了。
这回胜玉没有再拦下他。
子时就要去真正的战场……胜玉虽然知道他是从旌州厮杀回来的,但那只是听闻,比不上此刻的实感强烈。
大梁需要一位将军来保护,这也是李樯的职责之一。
前提是这里面没有阴谋。
李伯庸是大梁太师,是李樯的嫡亲叔父,但仍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不过胜玉是没有办法弄明白这些的。
她只能像之前一样,到点了就洗漱睡觉。
在床上硬躺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
只是在某个时候突然脑袋里无比清醒,睁开眼唰地扭头看向窗外。
子时了吗?
看不出来,但却看到窗纸上有个人影,肩宽挺拔,沉默地背对立着。
四下静谧,胜玉下床走过去,拉开了窗页。
李樯没动,耳尖却抖了抖。
这是他被惊到的反应。
刚刚在想什么?居然没听见她走过来。
这个院子角落只有这一间屋子,左右没有旁人。
胜玉看着背对她没回头的人,想了许久开口道。
“你们出发带上我,我也去。”
李樯的背影僵住,终于不能再装无动于衷,转过头来的眉眼压得沉沉的,似乎藏着深深的暴戾和焦躁。
“说什么疯话。”
胜玉:“……”
很凶,她居然有些不适应。
胜玉只当没听见,又认真地强调了一遍。
李樯回过神来了,没有答话,只是嗤了一声,又把头转了回去。
这个态度很明显。他是主将,有决定一切的权力,胜玉是什么身份?一个无辜民女,凭什么要求去战场。
他根本考虑都不考虑,根本不想理她。
胜玉又说:“你们白日里带去的军备里有一种木刺是扎在河道里用的,说明战场至少要过河。我看过舆图,经过月安郡附近的河只有一条,大约从此地往北走三十里,只要顺着这个方向再往前走,总能找到你们吧。”
她的态度也摆明了,不带她去,她也会想办法去。
李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她决定了,有件事她必须得做。
李樯彻底转过了身,压抑地盯着胜玉,鼻梁的阴影几乎遮住了另外半张脸。
他的声音也是紧绷得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你们去前线。”
“你疯了?很危险。”
胜玉似乎还想争辩,但看到李樯沉沉脸色背后泄露的那丝焦躁和忧虑,胜玉忽然收回了声音。
定定地看着他,眉宇平静,嗓音放柔。
“对啊,很危险。”
“你就带着我吧,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可以照顾我了。”
“更何况,我只是在你的营帐里假扮一个小小的勤务兵,你不出事,我就不会出事。”
她说的话听起来很可怜,虽然表情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回事。
李樯唇色变得苍白,面上的肌肉有些抽搐抖动。
他紧蹙着的眉心压抑不住痛楚,疑惑和迷茫。
他看不懂胜玉到底要做什么。
甚至,他本应该坚定的防线被胜玉一句“也没有别人可以照顾我了”击溃,让他再也竖不起反击的威风。
他的理智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顺着胜玉的思绪走,但神智却已经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到了其它地方去。
只能强行露出狰狞的面色,恶狠狠地放下尖刺般的警告。
语气轻蔑冷嗤。
“你想去送死。”
“随你。”
是吗。
胜玉微微低下眼,看着自己被攥得疼痛的手腕。
那你这么用力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李樯,把你老婆给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