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宁待放(57)+番外
“苏氏这个毒妇人,只怕此番必要逼得我大出血才能收起和离一说。”邹氏气愤不已。
主仆二人正商议对策之时,许厉铮便与匆匆赶来兰苑。
进屋后,许厉铮便沉着一张铁青的脸,赶走了周嬷嬷等心腹婆子。
待屋内四下无人后,他才冷冰冰地对邹氏说:“当初就不该娶了你这个搅家精。”
邹氏颤颤巍巍地从扶手椅里起了身,既是被许厉铮这话刺的难堪又怔然,心里又裹起些不忿之意。
“国公爷是嫌我对苏氏太严苛了吗?可婆母当初对我的苛责,可比如今我对苏氏要狠上百倍,怎么不见国公爷为我说话?”
她硬挺着脊背,直挺挺地望向了许厉铮。
许厉铮也没想到她会有胆子与他呛声,立时便走上前去掐住了邹氏的脖颈,蛮横又凶恶地说:“你这贱人,害死了雪娘还不够,如今竟还埋怨上了母亲。”
邹氏知晓眼前的国公爷对她满是恨意,为了活命、也为了自己握在手心的权势和地位,她便只能流着泪求饶:“国公爷饶命。”
最后关头,许厉铮还是松开了对邹氏的桎梏。
“我给你两日功夫,若是两日后苏氏还吵着闹着要和离,你便会知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
许厉铮撂下这一句话后,便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兰苑。
邹氏喉咙处刺痛不已,可比身上的痛更难熬的还是许厉铮二十年如一日的轻视。她无力地倒在了扶手椅里,忽而对着这一室狼藉大笑了起来。
周嬷嬷见许厉铮离去,这才敢进屋里来瞧邹氏。
主仆二人正抱膝痛哭时,外头的丫鬟们又通传着道:“二奶奶来了。”
邹氏赶忙让周嬷嬷去拿她嫁妆里的头面和玉如意,并道:“什么值钱的都拿出来,就摆在那里的八仙桌上。”
周嬷嬷领命而去,邹氏则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端坐在扶手椅里,等着与苏婉宁的交锋。
*
苏婉宁再一次走进邹氏的院落。
她才小产,身子正是无比虚弱的时候。可为了达成和离之愿,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这便由月牙和丹蔻搀扶着走进了兰苑。
邹氏如往常般坐在扶手椅里,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见了踪影,反而是和顺又温良地注视着苏氏的到来。
“快些坐下,不必多礼。”
她嫁进镇国公府半年多的日子里,邹氏还是头一回对她如此和颜悦色。
苏婉宁也没有推辞,这便往铺着软垫的扶手椅里一坐,并道:“太太,我是来与您商论和离一事的。”
她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虚弱的面容里尽是惨淡之色,越是惨淡,便越能衬出那一双透亮沉静的眸子,里头分明漾着夙愿得偿的欢喜与热切。
邹氏愣了愣,正逢周嬷嬷将她的嫁妆搬来了外间。她便指着那八仙桌道:“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苦,这些权当我给你的补偿吧。”
苏婉宁不过莞尔一笑,只道:“太太不必给我遣散金,我只带着嫁妆走就是了。”
她如此油盐不进,邹氏反倒没了往昔强势的影子,立时软了语调道:“宁姐儿,难道你就非要和湛哥儿和离吗?从前是我这个婆母对你严苛了些,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只与我说就是了,往后我是必定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的。”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映在苏婉宁的耳畔里,却显得极为荒谬和讽刺。
从前她如此殷勤地侍奉着邹氏,初嫁进门的那几日更是日夜不休,五更天便要来兰苑里伺候邹氏起身,如此贤淑孝顺,却得不到邹氏一句好话。
如今她冷了心,决意要与许湛和离。这位严苛的婆母反而低声下气地挽留她。
何其可笑!
“母亲在外头三个私庄里放着印子钱,一日盘账时儿媳将私庄的签印罥了下来。”苏婉宁幽幽开口,声量如细弱如烟,可说出口的话却把邹氏吓得肝胆欲裂。
她又道:“官眷放印子钱是罢黜流放的重罪。母亲定然不愿儿媳将此事捅到公爹和祖母那里,既如此,您便放我离去吧,儿媳是一日都不愿在镇国公府里待了。”
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话,素白的脸蛋上甚至还染着点点笑意。
可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拿捏着邹氏的七寸。
一面是私放印子钱这样的丑事,一面是国公爷和老祖宗的狠言狠语。邹氏是又气又怕,因见身前的苏氏清瘦虚弱的仿佛下一瞬就要随风逝去一般。
被逼到悬崖一端的邹氏为了自保,骤然生出了几分狠意。
可狠意尚未坐实成计谋时,苏婉宁又开了口:“这签印被儿媳交在了我爹爹的门生手里。一旦儿媳出事,婆母放印子钱的事便会被捅出去。”
邹氏陡然瘫倒在了扶手椅里,既不能言、也不能语。她只能真挚地重新打量了苏氏一回,如今这一刻才算是明白这妇人的心性是何等坚硬,手段又是何等狠辣。
“多谢母亲。”苏氏缓缓从扶手椅里起身,拖着自己虚弱的身躯,往兰苑外走去。
她才走出这憋闷的屋舍,便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婉宁身心畅快,走在青石地砖上的每一步都觉得无比快意。
*
苏婉宁回了松云苑。
她手底下的丫鬟和陪房婆子们并不多,一人至多抬一只箱笼。一百二十八抬箱笼并不能在一夕之间搬离镇国公府,更何况她还没有寻好落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