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黄雀行(101)+番外
好意思亲?”
这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不能!”
玉无影耸了耸肩:“好吧,我晓得了。”
他手腕一转,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剑,轻飘飘一抛:“你要的剑,我给你找回来了。”
云无渡“啪”的一下接住,低头一看,居然是恶乎剑,顿时感到烫手:“谁要这把剑了?”
“嗯?这不是你的佩剑吗?”
云无渡蹙眉,就算是他的剑,那也是过去式了:“你怎么拿到它的?”
“正好遇到了。”玉无影随手一抛,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颗圆咕噜的脑袋,一路滚滚滚,滚到云无渡脚边。
云无渡垂眸一看,是两个老熟人面孔,刚刚也出现在了幻境里。他面无表情抬起脚,一脚踢飞一个,挥剑把另一个拍远。
玉无影“哎呦”了一下,把两颗脑袋找了回来,好端端放在脚边,不让云无渡动了。
云无渡嗤笑:“你想做什么?”
玉无影正把两颗脑袋叠高高,闻言回过头,笑了笑:“阿云。
你想去见见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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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无影所说的“他们”是指云雍和程宓龄。
或许是看在太子白瑜的面子上,玉无影对云雍还算上心,居然知道他的墓地。
两个御剑,不知飞出多远,按下剑头,两人落在一座郁郁葱葱的山上,四周岩石裸露,唯有面前这块地长满了毛茸茸的草。
云无渡从剑上跳下来的时候,踩在厚厚的草地上,脚底软了一下,幸好玉无影扶了他一把,才险险没跪下去。
他凝视着面前这一小堆的土丘,一想到里面埋着他的父亲娘亲,他便感到一阵迷茫。
云无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不孝子。
他站在这里,眼里一滴泪也没有。
他并不为这两块土坟伤心难过。
他根本不记得他们的脸。
他不记得他们的声音,抚摸,容貌,性格……
他其实并没有多为他们的死感到愤怒,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都忘记有父母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只是替自己打抱不平罢了。
为自己流落街头、穷困潦倒的幼年感到愤恨。
——“原来我本不用过这样日子的!”
——“原来我也可以幸福美满的!”
……可现在再说这些“原本”,都已经太晚了。
云无渡现在只能跪在泥泞的土地上,抚摸着土丘前面一块简陋的墓碑,手指抚过去,凹凸不平的字,写着他父亲母亲的名字。
“咔——”意料之外,墓碑发出破裂的声音,云无渡急忙缩回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墓碑从中间裂开,“哐”一下倒在云无渡怀里,与此同时,和墓碑一起出现的,是一把长剑。
云无渡不由屏住了呼吸,心脏在怀里跳得震天响,他拔出剑鞘,长剑金光熠熠,刻着“夷山”二字。
在他看到“夷山”二字时,猝不及防的,两滴泪落了下来,他连忙转开头,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双膝被泥水慢慢湿润,他心里涌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赤牙山被庇符杀死时,在千窟山看到庇符白了头发时,在他再次见到师兄姐时……他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爹……娘……儿子……云天渡来看你们了。”
玉无影坐在一边,摆弄着两个脑袋,往他们五孔七窍里插狗尾巴草,又给他们绑同心结。
见云无渡那么伤心,玉无影贴心地掏出一叠纸钱,在地上刨了个坑:“来吧,给你爹娘烧点纸钱。”
云无渡瞪了他一眼,指尖冒出一团火光。
纸钱在土坑里,静静烧黑卷曲蜷缩,化作飞灰。
火红跳跃的火堆,下雨后淋漓的地面,倒映的火,还有风,扬起的大片灰烬,还带着一片一片的火星,飘扬,熄灭。剩下一片一片雪花般雪白灰色的灰烬。
云无渡抬起头,望着全然漆黑的夜空。
大片的灰烬,飘荡在空中,就像雨里的灯火。
灰烬沾在发丝上,像白雪,更像白发苍苍。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玉无影捻下他发丝的灰烬,灰烬那么柔,比雪花更易碎,一碰到指尖就捻灭成尘埃,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
云无渡闭了闭眼,压下所有情绪,转头,拿剑一挑,别开了玉无影的手,蹙眉不悦道:“注意你的举止。”
玉无影慢慢捻着自己摸到云无渡的三根手指,文绉绉念诗:“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背过这首诗。”
云无渡无语地转过身,挑高眉看着他,带着一种“你又发疯是吧”的疑问。
“程宓龄下葬之后,云雍的尸首被抛在乱葬岗。”
云无渡眉头一挑,玉无影继续道:“别怕,他们挖开坟,把云雍埋了进去。我原本以为,这世间的夫妻无外乎都是白智漳河之流,背心离德,可原来还有云雍夫妻这样,鹤行成双,孤雁难飞。”
云无渡低声道:“生求同衾,死亦同穴。”
“我也是这么想的。”玉无影嚯然转身,目光灼灼盯着云无渡,“我也是这么想的!生,同寝,死,同穴。”
“世事无常,生前死后容易别离,一别离,此生难聚。”玉无影眼里流露出狂热的光,“生求同衾,死亦同穴。不会走,不会离开。”
云无渡警惕地看着玉无影,提防着他又要做什么事情。
玉无影抬起头,深呼吸,声音温柔:“你能和我回家吗?回我长大的地方。那里很暗,很小,但我想让你在那里陪着我。”
云无渡想都没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