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黄雀行(120)+番外
云无渡迟缓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云无渡顿了片刻,刚刚咽下去的那颗李子烧着他的胃部,让他吧心里堵着的一团浊气都吐了出来,也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
“我有私心,我只是想报仇雪恨,并不想搅得修真界不宁,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云无渡闭上眼睛,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眼底有着迷茫无助:“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
他累了。
忙忙碌碌一生两世,他做到了什么?他为自己做过什么?他做的事情都是他想做的吗?
是仇恨推着他往前走,是命运让他无法停歇。
他以为自己足够无情冷血了,可当他再次见到庇符满头白发时,他才敢意识到——他疲倦了,他累了。
云无渡的手指蜷曲了一下,是白玦的手背碰到了他。
手背相贴,白玦顺着往上,覆住了他的手腕。
云无渡没挣扎,或许是因为手心温度怡人,让人沉醉。
白玦眯起眼:“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云无渡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现在他只是想远离修真界的一切,他想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他想一生籍籍无名,普普通通。
眼前的紫叶李林子被风吹拂,发出树叶战栗舞动的声音,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空荡萧萧的声音,让人仿佛置身于空无一物的世界之中。
只有他们两个。
“若有朝一日,愿一山一庐,一人一犬,一壶酒,一盏灯,形影相伴,足矣。”
“好啊。我,我在山下那间房子应该还没坏……”
白玦突然想起来,竹屋早就被烧了,赶紧换了个说法,“我们回去,我重新建一间房子,就你,我,小黑,我们三个人一起住。”
他凑到云无渡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笑起来:“怎么样?就我们三个。”
云无渡默默和他对视三秒,猝然闭上眼睛,反手挣开白玦的掌心。
掌心落空,白玦神情变了一刹那。
但不等他发作,云无渡握住了他的手掌,白玦脸上的阴狠瞬间消失,诧异地瞪圆眼睛看着云无渡。
云无渡睁开眼,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许诺:“心驰神往,望之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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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催云峰,云无渡刚合上门,转头看见应天欢侧躺在他书桌上,把他抽屉里的玩意都翻了出来,摆在身前,一样一样看过去。
“师……尊?”云无渡心里无语。
“师尊?”应天欢头也不抬,他还是穿着那身坦诚见人的红衣,“不敢当,我师尊的弟子不是我的弟子。”
“……”云无渡咬死绝不承认自己就是“云无渡”,只能默不作声。
应天欢:“你告诉我,这件事几个人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应天欢神情陡然变得凌厉,他一跃而起,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云无渡身前,狠狠戳着他的心窝,“师尊知道吗?”
云无渡语调不变:“我不知道师尊在说什么。”
“她为你一夜白了头!师姐偷偷哭了半个月!就连师兄那样的人,为了追寻你的尸身将近十年没有回来,而你,你把我们抛在这里,到人间潇洒啊?”
应天欢“砰砰”拍着云无渡的胸口,饶是云无渡,也被拍得直后退,跌坐在床上,扬声道:“够了!”
应天欢越说越生气,索性拔出如意剑:“天杀的,今天就让我来清理门户吧。”
云无渡也被打出了火气,本来心里愧疚,这倒好,勾起他上辈子死前的怨怼,上辈子杀我怎么不见你这么伤心!
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才伤心!我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吃的去了!
“噌”的一下,夷山剑出鞘。
碰巧今日林寒正不在催云峰,两人当即就要大打出手。
“嘭——”仉天帝夺门而入。
“啪——”“啪——”两人各自被甩了一巴掌。
“你们在干什么?闲着没事干就去扫鹤粪!”仉天帝收起两把剑,往床角一扔,气势汹汹,如审讯犯人似的。
自从修真大会之后,修真界一团混乱,她代替庇符的刑事长老一职,忙得焦头烂额,火气直烧天灵盖。
林寒正和应天欢都没敢跟她说“云无渡”的事情,于是仉天帝此时只是恼怒应天欢教师不利,只会和弟子吵架。
训斥完师弟,仉天帝转向云无渡:
“正好,大宗新帝即位,朝堂不稳,长风宗有意争取他的支持,现在京都一团乱,党派林立,云天雩你带着天正天府他们去一趟。”
“……是。”
此事事关重要,皇帝的“信仰”决定了一个国家的“信仰风向”,稷山必须是“国教”,任何一个稷山人都会维护这点,云无渡、应天欢也不例外。
当即,云无渡带着仉端、燕巽、白玦御剑飞行,赶往了京城。
他们飞过宫墙,仉璋特意搁下了奏折,到了群仙台接应他们。
“天雩师兄,徵之师叔,天府师兄。”
仉璋站在阳光下,微微抬着头,嘴角噙笑。
“还有皇兄,欢迎回来。”
他站在光下,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催云峰的小师弟,挺直如青竹,即使身上重重的黄袍和金冠并不妨碍他。
仉端跳下御剑,惊奇地绕着仉璋转了两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拨动他的发冠:“仉璋。混得不错嘛。”
旁边的太监听到仉端的称呼,吓了身子一抖,脊背佝偻得很低了。
“你把石破玉搞死啦?”仉端揽着仉璋的肩膀问,声音亮堂堂,一点也不知道避着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