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黄雀行(70)+番外
“啧啧啧。”
仉端猛地起身。
“皇兄!”仉璋猛地拉住他,低声道,“别冲动。那些都是太监,只会嚼舌根倒嘴巴子。”
“我不冲动!我只去找母妃要个说法。”
他说到做到,运功往怡清宫去,他直愣愣闯进寝宫,端昭仪正坐在贵妃榻上绣花针,仉端把宫女太监都叫了下去:“母妃,我问你一件事。”
“问呗,乖儿子,吃荔枝吗,只有三颗,你一颗我一颗。”
“我不吃!”仉端直白道,“母妃,你杀过人吗?”
“哈?我?”端昭仪结巴了两秒,“当……当然啊!”
“他们说你怀我的时候,杀了一个怀有皇子的宫女,一尸两命?”
“啊?”端昭仪那如花似玉的芙蓉面忽然涨红了。
“他们还说我是寤生,害得母妃差点死了。”
“谁说的!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母妃!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七殿下。”殿后传来敬婕妤温和平缓的声音,她步调平缓,端着一盘冰荔枝,慢慢走过来,“宫人寂寞,总是喜欢编排是非。”
“你们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端昭仪气呼呼地说,“是她欠我的!”
“母妃!”
“七殿下,你不了解娘娘吗?她素来是最心软的。”
“谁心软了!!”端昭仪叫道,她和仉端真是同出一辙,尴尬的时候最爱虚张声势。
敬婕妤对她安抚一笑:“那个怀孕的宫女确实存在,但你母妃没有对她做什么,孩子也顺利生了下来。那个女人,你也认识。”
“谁?”
“钟媚。石睿宰相之妻,石破玉之母。”
敬婕妤坐了下来,娓娓道来当年的事情,那段后宫辛秘悄然揭开。
钟媚,是前朝罪臣之女,其祖父其父其母其兄,都为抗击大宗而战死,满门忠烈只剩下钟媚一人。
新朝建立,她被收入教坊司,入司路上,碰巧和端昭仪四目相对。
那时候端昭仪还只是太子良娣,姓李,名玉疏。她家中站队早,是开国大将,被指给了太子,与太子伉俪情深,被父母丈夫宠爱,行事虽然跋扈嚣张,心地却十分天真。
和钟媚遥遥对视一眼,李玉疏是个看脸的庸俗女子,见钟媚含泪,犹如玉兰泣露,她心就软了,指名将钟媚留在身边,当做了贴身宫女。
随后,仉河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李玉疏封为端婕妤,钟媚跟在她身边,成了贴身女官。
新帝广招才人,而石睿,正是布衣考中的状元郎,正值年少有为,犹如芝兰玉树。
李玉疏曾经见过他两面,觉得这是个良人,于是拉线搭桥,撮合了石睿和钟媚,并预备着求皇帝让宫女出宫。
结果,皇帝看上了钟媚。
又或者说,是两人狼狈为奸。
李玉疏根本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只知道皇帝来她宫殿的次数越发频繁,她还挺开心的,因为她最近在和新进宫的妃嫔们打擂台,需要皇帝的宠爱撑腰。
那些妃嫔,她一个也看不上!其中尤其的皇后和一个小少使,她最看不爽了,入宫了还不肯侍寝,玩什么清风明月欲擒故纵啊。
等她准备好钟媚的嫁妆,开口和皇帝提出要送钟媚出宫的时候,侍奉在一边的钟媚忽然扑通下跪,扯着她的衣裙,泪如雨下:“娘娘,求您别赶我走!我错了!”
“你这是干什么!”李玉疏吓了一大跳,“你不是说好要和石侍郎……”
“你起来。”皇帝阴沉着脸,将钟媚搂到怀里,钟媚弱柳扶风一般,依偎在皇帝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李玉疏震惊地看着两人,视线从皇帝身上移到钟媚身上,再移到皇帝身上:“你……你们?”
“朕心意已决,要封媚儿为良人。”
李玉疏后知后觉,她再蠢再天真,也知道“封良人”是什么意思。
良人,甚至品阶只比她低一级。
她霍然站了起来,指着皇帝,手抖得说不出话。
“姐姐!姐姐!”钟媚哭得更加憔悴了,依旧如初见般哭得让人动容心碎,“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媚儿无以回报,只是姐姐与陛下多年恩爱,迟迟不曾有身孕,媚儿怜惜姐姐,愿为姐姐诞下龙子,认姐姐为母。若是姐姐记恨,只管恨我罢,不关陛下的事情,陛下对姐姐,情深之此。”
“你们……”李玉疏平时是个会挖苦人的,但她不擅长与人吵架,被钟媚三言两语,堵得眼眶发红。
她气得捂着胸口:“你就是这样报恩的吗?早知道你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当初我就不应该救你,让你沦落到教坊司去!”
“你救她?你也不安好心,你怎么可能好端端救人。你肯定是早就打算拿媚儿固宠,朕现在依你想的做了,你是不满足吗?”
李玉疏一拍桌子,愤愤道:“三郎,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色衰则爱弛。”皇帝蔑然道,“婕妤,朕以为,朕给你们李家,足够脸面了。不要不识好歹。”
李玉疏扫空了桌上的茶盏。
钟媚浑身一颤,声泪俱下,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姐姐……”
“媚儿!”皇帝急忙抱住她,钟媚两眼一闭,晕了过去,皇帝大吼着“太医太医”,他恶狠狠瞪着李玉疏,“媚儿要是有事,朕要你好看。”
李玉疏缓缓瘫坐在椅子上,悲凉地望着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郎君。
直到太医前来,诊出钟媚已有三个月身孕,皇帝才喜洋洋地离去,徒留李玉疏一人坐在寝宫里。